江
母亲的婆家是疍家人,他们住在一艘船上,而我们每年都会找日子和其他姐妹一起回到那艘经受风吹雨打的船舱里聚会。
这一年这一天,我们又来到了那个记忆里贫穷的地方。
时值炎炎夏季,下午我和母亲从家里乘车来到这里,毒辣的阳光早已把堤坝附近的泥土晒得龟裂,只需轻轻一捏就碎裂。而那些曾经因雨水滋润的草如今变得干枯硬朗,整整一片大草地就像是早晨没有经过梳子打理的分叉头发,一片狼藉。
蹑手蹑脚走过一片草和泥混杂的土地,一不留神就会踩碎泥块,然后踏空,多么危险。
来到岸边,我的外婆据搂着背,慢慢地划着小艇来接我们上船舱,跨步,收脚,找个位置蹲下,稳稳当当的,不怕小船会晃悠。
江水的味道早在百米之外就能闻到,我无法描述,但是只要闻过就难以忘却。
水很清,又很绿,只是看不到水底,能看到下面鱼苗尚小,三两成群,见人就跑。
船上,大家互相问候,闲聊大至国家,小至家长里短,骂人的话有,羡慕别人的话也有,大大小小凑足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也快到了吃饭的点,船上就只能放两张大桌子,容得下这些回家的人了。
吃饭途中,远处的江与天的交际线隐约可见雨云攀上天边,渐渐天黑沉沉下来,黑云把远方的灯塔都笼罩了起来,让人潜意识里感受到一种天上的云乘不住即将溢出的雨水,倾盆而下的压迫感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从船舱朝外望去,平静的江面点起泛泛涟漪,一点一滴,点点成面,连成一片;而后重重砸在水面上,雨珠真起劲,在这泛绿的江面上激烈地跳动着,“承上启下”,一上一落,连接不断。窗外的雨珠打进来,我们被水包围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寒意,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起身关门关窗,一切来得非常迅速,猝不及防。
这是雷阵雨,半个小时左右就没了。在乌云之中,一束崭新的阳光透过一丝缝隙投射在江面,没有往日的金灿灿的色彩,但是让人感到眼前一亮,好似被神采飞扬的目光在注视着。
雨停,雨珠从屋檐边缘滴滴落下,我们踏着再次湿润的淤泥,踉踉跄跄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