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江湖上都把我这类人叫作死侍，雇主给钱，我解决他想要解决的事情。不问缘由，只需要知道时间，地点，目标。明天能否活着，取决于我的剑是否快过别人。

有一天，我碰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那种红色，让我想起每次杀人时从他们体内喷洒而出的献血，令我着迷。

她的脸很白，像天山上的雪莲花。发丝有些凌乱，显然走了很远的路。

冷晴:帮我杀一个人！

我:杀谁？

冷晴:我相公！

我:纹银100两

冷晴:我没有钱。

我:没钱，剑不出鞘。

冷晴:只要你杀了他，我跟你走。

我:没钱，剑不出鞘。

她见我态度坚决，便开始落泪。我见过很多女人哭，她流泪的人方式很特别，还是先前那张脸，很平静，只不过多了两行泪。她双眼不曾眨动，静静地望着我，我对视着她。

我:眼泪并不是女人唯一的武器，你双腿间还有一件，只要运用好了，会有很多剑客无偿的替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她怔怔的望着我，脸颊的泪水还未干枯却又添新痕。我当时有种错觉，仿佛我不移开目光，很有可能会被这目光杀死。但好在，她起身，走出了古道边的凉亭。

我松了口气，对于我这种杀人如麻的人来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惧，可能我已经忘记了恐惧，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那种感觉。就像我记不起如何去爱一个人。

她突然又转身了，盯着我的双眼。

冷晴:我从长安一路跟随你到大漠，你就真的不愿帮一个弱女子一点小忙么？

我:这世界那么多柔弱女子，可我只有一把剑。

冷晴:你流过血么？

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碰到可以让我流血的人。

冷晴:那好，你记住，我绝对是第一个让你流血的人。

我:若真有那一天，将是我的荣幸。

她走了，顺着古道，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以为她会回来，但这一次，她没有。我还记得她的脸，像我手中的剑一样美丽。我的剑可以杀人，我想她大概也可以。

我要去大漠见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也是一个死侍。前些日子，他拖朋友给我带信，说他命不久矣，想见见我。

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有失手的时候，也有仇家，许多死侍喜欢聚集在一起，接到活以后一起干，那样风险比较低。我喜欢独来独往，并非艺高人胆大，因为我知道，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我那个朋友，他们原本有五个人，可仇家背景强大，请来四大高手围攻他们。我朋友侥幸逃脱，其他人估计都活不成了。

十五日，天晴，我在朋友家里看见他，那样子的确是活不久了。

殷瘦:我以为你不会来。

他说话气息不足，应该是很严重的内伤。

我:还有的救么？

殷瘦:鬼医来过，让我料理后事。

鬼医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从来只救将死之人，但很显然，这一次他也束手无策。

我:你让我大老远跑过来，不会是让我听你几句遗言吧？

殷瘦:我曾今爱过一个女人，在长安的樱花巷。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仇家太多，不能有太多牵扯，不能把她带在身边，更给不了名分。现在，我就要死了，你去告诉她，让她找个人嫁了吧！你左边的柜子里，有我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一半给你，算是让你跑路的报酬，另一半给她，希望她能有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怎么找她？

殷瘦:樱花巷翠云阁头牌柳眉。

我:你确定不用我去帮你杀了那几人？

殷瘦:你的价太高，再说也没那必要，走上这条路就做了必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我:对你，我可以免费。

殷瘦:呵呵，我心领了，你还是去翠云阁帮我赎回柳眉，我即是死也能瞑目了。若是，若是你有心，愿意就此罢手，可否，可否替我照顾她一生？

我:我当你是兄长，便接了这差事，至于其他，莫要再提。

殷瘦:我与你相识十三年，你不愿，我不强求。

午夜时分，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次日，我到市集买了棺材，雇了些人手，将他葬在荒野。没有立碑，我们这种人，是不配留名的，这是我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