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时光

父亲的眼睛受伤后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于是，他又住院了。在住院的这段时间，日子真是难熬。

先面临一大堆检查，包括抽血、做心电图、头颅CT、眼部B超等。我们子女都要上班，医院里有陪检人员，就拜托他们带路。因为父亲眼睛不好，走路缺少立体层面感，不敢走快，陪检的人却像没事儿人似的，走得飞快，可以想象父亲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模样，真是把父亲累得够呛。

过了两天，要进行术前谈话。医生把五六个病人和家属全部叫到办公室，告知病情和手术过程、手术风险、术后结局等。虽然我也在医院工作，知道这是例行程序，但因为自己父亲手术，加上他病情又比较严重，心里还是有点担忧。

果然，医生每次讲到父亲的病情，总是说不容乐观，结局也不会太好，让我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能保住眼球就不错了，不要奢望还能真正恢复视力。她说现在就像蜡烛上还剩一缕微光，手术如果做不好，可能连那一点光都没有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手术开到一半，出血止不住，就只能停手……

这些话，作为家属听了都忍不住胆战心惊，别说当事人了。我想，父亲表面不露声色，心里肯定也很纠结，估计听了连手术都不愿意做了。于是问医生，是不是做手术总归好的可能性大一些？她说那倒是。我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愿意试一试，你们尽力就好。

回到病房，父亲惴惴地说，听了医生一番话，背上冷汗直冒啊！

我赶紧安慰他：医生都是这样的，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你别担心。你人那么好，好人有好报呀，相信手术会顺利的！这一关一定会挺过去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背上凉飕飕的。我知道，必须这么说，才能给父亲打气，但自己心里是没底气的。谁也不知道手术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手术本身就是一次冒险，把自己的命交给医生，在医生的手术刀下放手一搏，哪怕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要去试一试。哪怕前面就是鬼门关，也要闯一闯。

约好下午两点手术，两点不到，父亲就有点焦灼起来。十五分钟内，上了两趟厕所，让他躺着休息休息，也躺不住了，开始在病房来回地走动。

我问他，是不是有点紧张，他说事情到了自己身板上，难免的。我说有点紧张也正常的，会过去的，熬过这段就好了。

听了我的话，父亲好像稍微坦然一些了，坐回床边继续等。估计前面的手术延时了，一直等到三点多才进手术室。

我和母亲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心里都在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利。母亲紧盯着门口的电子屏，看着父亲的床号动态，到底是术前还是术中术后。手术室外人很多，大家都很少说话，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空间很安静，时间突然变慢了，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父亲出来了，眼睛上缠了好几圈纱布，穿着手术衣，大家都差不多，我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母亲眼睛尖，说那不是你爸嘛，出来了出来了！

医生说二期手术虽然做好了，后期还要面临康复的问题，脱落的视网膜和脉络膜虽然暂时贴上去了，但是靠硅油撑着，如果硅油很快乳化，还要更换硅油。万一眼球感染，还有可能摘除眼球。父亲听了又是一阵恐惧，直言自己命苦，老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我只能一再安慰他，有些意外是防不胜防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当是命中注定吧，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做最大的努力，你也做好最坏的准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这段时间是挺难熬的，熬过了就好了。苦尽甘来嘛！

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也只能这样了啊！

幸亏他生病期间，母亲一直陪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处处以他为中心，让他多了一些心安。母亲自从被车撞了骨折以后，两年多了腿一直没康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为了照顾父亲，她坚强地隐忍着，从不叫苦叫累。有时我来不及，她就为了父亲跑上跑下地奔波，想起她一瘸一拐地来回折腾，真是于心不忍。父亲坦言，少年夫妻老来伴，老来居然还要靠老伴呢！

年轻时他们老是吵架甚至打架，他们针锋相对互相指责，经常闹得鸡犬不宁。年纪大了岁月流转，时光磨白了他们的头发，也磨走了他们的脾气，互相陪着过点安生日子，便是福气。

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父母总是给我无限的关爱，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父母总是给我强有力的支持。我想，父亲病了，我也要给他最坚实的依靠，帮他把一切都处理妥当。这是子女应尽的责任，也是女儿回馈给他微薄的孝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希望子女的陪伴能照亮他的余生，让他顺利度过段难熬的时光，希望他早日康复！

难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