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叶落《四》
那年叶落《四》
01
今天的夜，格外漫长，我数着沙漏声，一点一点，熬过了这个紧张的夜晚。天空开始泛白，站在窗边的我看到，太阳一出来，就像是着了火似的，让人胆战心惊。
院子里，突然发出细微的嘈杂声，我的心一颤，终于来了。
我本想立刻过去看看，却发现自己的床铺，太过整齐。我赶忙收拾了一下床铺，把它弄的像是睡过人的样子。这才出了声，“出什么事情了，这么吵？”
“夫人，小薇说，老爷到现在还没有起身。想问问您，是不是需要进去看看。
我控制住急促的呼吸，以日常的语调说道:“我去看看吧，省的你们被老爷训。”
我故意在屋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走向书房。
我尽量以轻松自在的姿态，打开了书房的门。虽然我已有所准备，再次看见房内情景，我还是吓的浑身颤抖。
张员外斜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在门口的大家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胸口，插着一把修长的水果刀！
“老爷，你怎么了？”我激动的扑过去，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里一松，还好没留下什么漏洞。
“报官！快报官！老爷，死了。”我激动又害怕，不想再面对这个场景，便假装昏倒了。
巡捕房带队的人果然是李革民，然而他身后却跟着赵师爷，哦，现在得叫赵秘书了。
根据办案程序，李探长封锁现场后，对张家大院的所有人，进行了例行问话。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将事件定性。有毛贼暗杀了张富贵，而线索不多，巡捕房得慢慢破案，鉴于我这个张夫人不再追问此案进展，这个案子也就会不了了之。
然而有赵秘书在场的例行问话，却出了纰漏。
我没想到没有向小薇解释清楚月事的事，这个傻孩子，竟然会去花园烧衣服。
这情形被守夜的大壮发现了也不要紧，问题是护院大壮，竟还听到了布谷鸟叫。初冬时节，哪儿来的布谷鸟？
我瞬间屏住了呼吸。李革民给我打了个眼色。我连忙命下人，取出一些财物。将赵秘书请到一旁，递给他。
“赵秘书，还麻烦您跑了一趟。我家老爷，生前生意做得大，也许不知在哪儿招惹了毛贼，惹来杀身之祸。小小心意，请您喝茶。”
我盼望，用钱财来打岔，能让他忘记布谷鸟的问题。
在大壮的口供与赵秘书可能发现什么端倪的双重威胁之下，我们俩胆战心惊。
为解除大众的疑心，李革民只能将大壮和小薇，一起收了监。
收监之前，我去安慰小薇，“小薇，别害怕，过几天，你就能出来了，别担心。”
小薇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恐，却还是不住的对我点头，“夫人对小薇最好了，小薇相信夫人。”她忽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
我在心里暗暗许诺，无论如何，要将这个无辜的孩子从这件事里捞出来。
02
将人送进监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要救人出来，哪怕这个人很是无辜，无论救人者或者被救的无辜人总要脱几层皮。幸亏我的亡夫，给我留下了，足够的财产，可用来打点。
小薇在狱中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堪。可我的营救过程，却并不顺利。
“巧儿，并非我不愿意救她，实在是我们俩自身都还陷在泥潭里，无法自拔。”李格民轻抚着我的背慢慢解释。
“那赵秘书是县长的人。县长与我并不在一条船上，他不想被我这个省城要员束缚。我的地位全靠在省城的同学，才勉强维持。一旦被县长他们抓住我的把柄，我就完了。”
“直行，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呀！我们现在有钱了，把小薇和大壮他们放出来，我们离这远远的，去过我们的日子，好吗？”我抓住直行的胳膊摇晃，就像原来我每次任性时一样。
然而，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
李直行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别天真了，巧儿！我参加革命，九死一生。我拿命博了这前程。为了两个陌生人，你现在让我放弃？”
“可那毕竟是两条无辜的生命，是我们……”
“够啦！不要再说了！我们怎么了？”李直行打断我的话，用手将我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笑的意味深长。“巧儿，你为什么，不让下人吃撤下去的饭菜，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我的脸色，顿时煞白！
李直行看着我的脸色，满意的笑着将我拥入怀中，“这样就对了。你乖一点，巧儿。等这件案子结束了，咱们就在这张家大院里成亲。还是你爹的眼光好，这张家大院，可真是不错。”
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听他如此评价，我爹拆散我们的事，我从头冷到脚。那种冷就像是在心里揣了一块冰，从内向外散发出寒气，我自从与他重逢以来的所有迤逦心思，在那个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彻底地意识到，李直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见到我就会耳尖泛红的少年。我眼前的这位是从省城来的要员，李革民探长！
03
我虽已不再纯洁善良，却还没有残忍到，放任无辜的孩子为我而死。我开始自己想法子救人。已经耽误了十几天，但愿还来得及。
时间紧急，我不惜耗费钱财，终于与一位跟我同乡的李牢头搭上关系。他答应在牢里照顾大壮跟小薇。
我进一步派人跟他联系，希望能将大壮与小薇从牢里偷渡出城，价钱好商量。
李牢头很是谨慎，我打听到他家中的情况，派人送他家孩子，去了他一直想送，却因囊中羞涩而没能去成的县城学校。在我进一步将价钱，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终于咬牙答应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收监15天之后，大壮和小薇被李革民以杀人罪击毙。
李牢头说今天，会用其他的死囚，将大壮与小薇换出。我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
下人将刑场的情况一一回报着，我浑身无力，瘫在了地上。他们说，小薇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枪击毙了。
她说:“我那天第一次来月事，弄脏了衣服，我没杀人！夫人，救……”这样的话，只能是小薇说的，不是什么死囚犯！
我的眼前浮现出小薇稚气的小脸，她说:“夫人对小薇最好了，小薇相信夫人。”她忽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
我害死了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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