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突然的某一天，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的眼睛，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我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它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在我的小时候，我总是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跟着母亲去上班。途中有一个很陡的大坡，连汽车爬上去好像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而我的母亲就那样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一脚一脚地用力踩着脚踏板爬上了那个坡，中途从不停歇。我还经常跟着母亲去离家不远处的水井打水。去时，我拎着小桶，她提着大桶；回来时，她右手提着大桶，左手拎着小桶，我跟在母亲后面看着母亲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地上走回了家，桶里的水晃了出来洒了一路。那时母亲的力气很大，眼睛里总是充满活力与不畏艰险的勇气。

小时候母亲在闲暇的时间会和邻居们聚在一起打牌，会经常帮我扎头发，给我买漂亮的扎头绳，会躺在床上给我讲故事，陪我玩游戏。那时母亲的眼睛是会笑的，可慢慢的母亲眼里的笑容不见了。

在我的青春期，母亲和父亲总是在不停地争吵，因为父亲是一个不顾家的人，家里所有的事都由母亲承担。一天午后，他们坐在沙发上跟坐在茶几旁正在做作业的我说要离婚，问我要跟谁，我没回答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阵沉默后，我听到了母亲无奈的责骂，抬头对上了那双失望的眼睛。

而青春期总是伴随着叛逆，我也会和母亲争吵了，只是一次又一次后，我开始厌烦，开始躲避母亲，开始躲避那双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从那时起我对母亲眼睛的记忆停止了。后来我住校了，离家远了，离母亲也远了，可是每个星期放学时，母亲总会准时在校门口接我，一出校门我就能看到她，可是我近视了，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更看不清她的眼睛，我想那双眼睛里一定充满了喜悦和关心。

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母亲哭泣，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有了泪水。高考完家里忙着盖房子，母亲和父亲常常意见不合，又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母亲为了房子都快愁怀了眼睛，可这些远在外地读书的我是看不到的。每次回家母亲都在刻意隐瞒，母亲总对我说：“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而我真的什么也没管。现在每想起这句话，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母亲那劳累的双眼和眼里的期盼。

又是一次争吵，母亲拉着我出了门，夕阳下母亲给我讲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给我说了她藏了很久的事，最后是对父亲的控诉。说着说着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声音也哽咽了，可她还在强忍着，我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我轻轻地搂着母亲继续向前走。

后来一次回家，我戴上眼镜准备看电视，转头刚好对上了正向我走来的母亲的眼睛，我的心脏好像停了一拍，那双眼睛已经苍老，眼珠已经泛黄浑浊，还充满了红血丝，双眼被浓重的黑眼圈笼罩着，下面还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眼角布满了细纹，眼里写满了对这个家的操劳。我突然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过她的眼睛要瞎了，针也穿不进去了。那时我全当她在开玩笑，现在我却害怕了，怕那双眼睛再也看不到我。

时光时光慢些吧，让我好好看看那双眼睛，让我记住她的样子，别让那双眼睛那么快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