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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将死去的那一天

2018-04-25  本文已影响338人  长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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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4号,我即将死去。

04:40

我在微博上发布:狗日的世界,今天最后再看你一眼,然后永别。

05:00

洗完澡,我换上最贵的一套西装,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缘故,我觉得今天的领带打得尤其好看。皮鞋是新的,本来打算和小梦订婚的时候穿,但是没有机会了。

喷了点香水,选择离开至少也还应该体面。香水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小梦送给我的,总共没舍得用几次,现在只能浪费了。

06:00

我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部转到爸爸账户上,兜里还剩人民币136.5元。房门钥匙装在信封里让交情不错的门卫大哥暂时保管,我告诉他交给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出了小区我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城市没有完全苏醒过来,路灯还在发着橘黄色的光。

06:30

过了两个红灯路口,看到熟悉的煎饼摊。还隔着一段距离老板娘就冲我招招手:“今天要有事情忙吗,来得比平时早哟。”

我没说话,老板娘接着说:“是不是还来一套老样子?”我摇摇头:“今天不吃了,谢谢。”说完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老板娘追到我面前把一个厚厚的煎饼塞到我手里,只听见后面有人大喊着“那是我的煎饼!”

“看你今天精神不对头哟,年轻人,不管碰到什么事,早餐还是要吃的,阿姨给你加了两个鸡蛋。”

一瞬间让我语塞,正掏钱的时候老板娘按住我的胳膊,她笑了笑说:“今天阿姨请你吃。”说完便往煎饼摊那边小跑过去。

煎饼热乎乎的,有些烫手,香味把鼻尖熏得泛了酸。

07:20

等过了三趟地铁,第四趟的时候我终于才成功地挤上去。

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双脚站稳后就再没有半点可以挪动的空间,习惯了每个早晨“前胸贴后背”的人们麻木地随着车厢晃动前后摇摆着。与以往不同,今天的我没有一丝一毫烦躁和埋怨,反而十分轻松。

09:00

我在写字楼对面的肯德基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同事们陆陆续续走进去。

刘哥的一边走一边大口咬着包子、小勇的领带永远是歪的、娇娇坐在绿化带边缘换上了包里掏出来的高跟鞋……他们发现再也找不到我,会不会担心?还是不闻不问?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即将死去。

10:00

我去到游乐场坐了一次摩天轮,吃了两根雪糕,是小梦以前最爱吃的巧乐兹,她曾说巧乐兹能吃出爱情的味道。

咬下一大口巧克力,心里甜到苦涩。

13:27

工作日时候的江边公园人不多,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牵着飞得高高的风筝,坐在一旁的阿姨抱着个小小的孩子,小孩一直挥舞双手,咧着嘴“咿咿呀呀”地唱。

小梦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们相互依偎一起老去的样子。

我会给你做简单但是营养的早餐,陪你买菜陪你做家务陪你给阳台上可爱的花朵们浇水。我要跟着你去广场上跳舞,我知道自己手脚很笨,但是我不允许有其他老头站在你的身旁。我会带你去旅行,看那一碧千里的大草原、看那海天一色的三亚、看那风花雪月的大理,然后对你说,这些美都不如你。

我躺在江边的石头上,风呼啸过脸庞,太阳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剑,直勾勾地刺进眼睛。

合上双眼,疲惫和痛感一点一点爬进我的身体,附着在所有细胞和脉络,怕是就要吞噬掉我的生命了。

小梦,没有你,风光旖旎与我何干?诗和远方与我何干?来日可期与我何干?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

15:00

是时候了。我慢慢朝水中走去。

每往前迈一步,腿在水下的污泥里就会陷得更深一些。

脚踝、膝盖、腹部、胸膛、脖子……一波接一波的江水猛烈地从我的鼻子和嘴巴里灌进去,肺部被浑浊的液体侵袭,呛得生疼。

本能的求生欲支配着身体,双手胡乱搅动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

我用力把手往上够,拼命地想要抓住个什么。

是世界的玩笑,是命运的绳索,是生活的钳制。来吧!如果救不了我,便随我一起死去。

脑袋仿佛在不断涨大,胸腔就快要爆裂开来,我能感受到身体里再也无法腾出多一滴水的位置。一溜风从手心调皮地窜过,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了,我那么努力了,可是却没能握住什么。

我的手臂慢慢往水里沉下去。手肘、小臂、手腕、手指……这世上的我只剩下指尖面上的一个圆圈,一个小点,而后立即消失不见。

15:10

我去到了昨晚的十字路口。

一对情侣好像在吵架,女人泪眼汪汪地说:“今天是我们恋爱十一年的纪念日,之前说好去坐摩天轮的,你又忘了吧?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没记住是我的错,但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男人说着转身就要走,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男人不耐烦地甩开了。女人咬着牙说:“杨庆宇我会让你后悔的!”然后擦着眼泪向后方跑去。

我去到了昨晚的渣土车上。

司机对着手机那头说:“媳妇儿,你带着孩子先睡,我再多跑两趟,争取年底咱们一家子去北京旅游。”挂了电话,司机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突然一个女人冲上马路,司机猛地踩刹车打方向盘,可是没有来得及。那个叫杨庆宇的男人追过来,跪在地上把血泊中的女人抱在怀里,仰着脖子喊得撕心裂肺。

我去到了昨晚的医院。

杨庆宇缩在墙边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双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旁边一对老夫妻紧紧搂在一起,应该是女人的父母。

手术室门上方的警示灯灭了,穿绿褂子的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家属准备后事吧。”杨庆宇使劲儿捂住不由自主张大的嘴巴。

女人的母亲紧紧攥着杨庆宇衣领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哦不,应该说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包括眼眶里闪闪发光的雾气。她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的女儿,我的小梦,没有了。”

我去到了今天凌晨02:28的杨庆宇家里。

杨庆宇试了三回钥匙才把自己的家门打开,进屋后直接走进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器。

他把头重重地抵在墙上,颓丧的脸没有半点血色。顺着脸颊往下滑过一道道不知是水还是眼泪,汇聚到承受不住的重量便一滴一滴摔落在地砖上。

被出水的声音遮挡,悄无声息,被花洒喷出的水流吞没,不留痕迹。

我去到了今天凌晨03:09的杨庆宇的卧室。

杨庆宇背靠着墙角一点点缩下去,仿佛被拉长的慢镜头。打火机很争气,按第一下就点燃了他嘴里的烟。

一支接一支不断,一口比一口吸得深。

当烟盒里摸不出下一支烟时,杨庆宇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到床头柜旁。他慌乱地翻着抽屉,像极了迫切需要毒品的瘾君子。

我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我想安慰他。我把手伸到他肩膀上,却抓了个空,我大声喊他的名字,但是他无法感受到我的存在。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杨庆宇的脚边有42个烟屁股。突然,他拿起了手机。

我去到了十一年前高中学校外的十字路口。

一对小情侣好像在吵架,女生泪眼汪汪地说:“今天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你忘了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小梦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愿意给笨蛋杨庆宇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女生嘟着嘴巴,男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我把杨庆宇送给你,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生都送给你。”

我静静看着杨庆宇和小梦走过的十一年,躲过了老师和家长,躲过了异地的思念和不安,躲过磨人的了七年之痒。

也并不是不爱了。

我知道小梦从未动摇要和杨庆宇过一辈子的决心,也知道杨庆宇早就偷偷买好的戒指藏在了枕头下。

至于彼此之间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只有时间知道吧。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是不是要带我到世界的另一端去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近了,近了,更近了。

17:50

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放风筝的大爷,“小伙子,该回家啦。”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坐起来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

“呸呸呸,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抱着小小孩的阿姨连忙说到。

难道刚刚是做梦?可是异常地觉得真实。

大爷笑了笑说:“明天还要上班吧,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多希望昨晚的一切是梦啊,梦醒后,小梦还活着。

温和了许多的太阳退到山后,我从未有过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心情。

20:38

下了公交车,一路狂奔。快到小区门口时一个拾荒的男子拿着竹棍挡住我。

我正要叫他让开的时候,他朝一边的垃圾桶指了指,说:“一、一直在、在、在响,响了一、一天,我、我、我帮你守、守着。”

我过去把手机捡出来,右上角的电量2%,59个未接来电,16条未读短信,QQ消息微信消息99+。

男子收起竹棍,他说:“以后别、别、别、别再忘、忘了。”

太多的情绪哽咽在喉,我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全部塞给了他。我说:“谢谢,谢谢你。”

进小区后,门卫大哥告诉我钥匙在下午被拿走了。

等不到电梯,我一口气跑上了五楼,满心疑虑地摁响门铃,到底会是谁?

门开了,开门的人一见到我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爸。”

从我卧室跑出来的人一把抱住我,“庆宇,你吓死妈妈了。”所有的心酸难过瞬间涌上心头,“妈。”

爸爸关了门抱住我们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泣不成声。

22:30

回复完所有信息,微博消息提示有13条。我点开一看,凌晨04:40我发布的微博下面有13个陌生人的评论。

13条都是一模一样的话。

好好活着,我爱你。

23:00

安抚爸妈睡下后,我给小梦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我相信你依然还在,在我身边触手可及的距离,如果我珍惜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在珍惜你?


这里长情

祝你温暖

图片发自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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