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厨房人生

父母烹饪的菜肴，是对孩子最好的照顾和宠爱，这份宠爱会留在孩子的记忆中，无法忘怀。

哪怕孩子长大了，离开了父母身边，各自在外闯荡摸索，不管是漂泊无依日日吃便宜快餐，还是略有成就得以尝尽山珍，也还是会时常惦记起家里的厨房飘出的味道。

—01—

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开始，老妈就独掌厨房大勺，厨房用具的发展从柴火到煤气再到电器。

我们的求学生涯相继展开，最早那个人要求7点钟到学校。不管严寒酷暑，她总是最早起床。

唤醒我们的，不是闹钟，不是梦想，是食物在锅里冒出来的热腾腾的香气。我们眼睛还没睁开，鼻子用力地贪心地吸着，相互竞猜讨论，今天老妈做的是什么早餐。

越说越忍不住，争先恐后爬起床，踢起拖鞋冲去霸占洗浴室刷牙。

等到我们四个人围着方桌一人一边坐下来，面前的早餐已经按各人的食量分配好，并且恰好是能入口的温度。老妈自己塞在我们的某个桌角，只管催我们快快吃。

唤醒老妈的是她对我们的爱。

中午和下午放学，刚进门就可以看见老妈已经在厨房里旋转着，大家听着那砧板密集的剁响声，肉和菜下锅激起的滋滋声，以及嗅着随之飘出来的、让人垂涎的香气，知道必定又是一顿美味，相互瞅着嘻嘻笑笑，一边闻着那阵阵撩人的味道，一边带劲地赶作业。

等到最后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大家就纷纷起身去擦桌拿碗筷，争着端菜。迫不及待的偷吃，是老妈宠溺出来的、我们默契的坏习惯。

老妈最满足的一刻在经过她那番忙碌倒腾后上演：饭桌上的几个人，每一顿都吃得像是刚从地狱里投胎的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忘竞先表达对美味菜肴的赞美。既夸张，又不夸张。

老妈假装轻松地说，炒完菜已经饱了一半，听完我们说的，简直不用吃都饱得要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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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老妈一点都不轻松。

她要负责赚钱养家，还要照顾我们的一日三餐，却没一餐是随随便便应付一下的。

每天买菜的时间是挤出来的，可以是早上、中午、下午的任一个间隙。

买菜的钱也是挤出来的，遭遇困境一家人好长一段时间生活艰难。我有时候跟着老妈去逛菜市场，她推着自行车，就算买个青菜也得比价几档，选到合适的还会磨破嘴皮讨价还价，只为一毛两毛。

然而看着我们一个个正处于快速发育期，老妈盘算着手里捏着的有限开销，还得考虑到我们的营养均衡，又迎合着我们的口味，菜式总是变着法子做，一个礼拜内不重样。哪怕是普通的通心菜，菜叶摘了腐乳炒，茎摘了炒辣椒圈。

她不纵容我们偏食，餐桌上会轮着出现其中一个人不喜欢的菜，在其他人津津有味的配合下，诱导我们吃。

只为三餐，老妈已兼顾太多。也许夜里刚躺下，就琢磨着第二天的菜单、预算、时间安排。哪怕这么多因素交杂，老妈做的饭菜还是我们吃过最好吃的饭菜，只要闻着那味道都能治好厌食症偏食症和营养不良。

—03—

老妈做菜的技术再好，也有失手的时候。她往往是在有心事时犯低级错误，比如盐放多了几次，或者煮糊了连锅都要扔掉。

每当那些时候，伴随着屋里弥漫的刺鼻焦味，厨房里传来她懊恼的低吼。精算的几道菜式少了一道两道，可能会不够我们吃了，食物和金钱都浪费了好是心痛。

但是更心痛的是，我们不消停地轮番闯下种种大祸小祸。她大半辈子的心事，都是因我们而起。因此吃不上美味那天谁都不敢吭声，一圈人低头盯着桌面，气氛凝重得像对失去的美味开追思会，等待老妈或语重心长、或暴跳如雷、或苦口婆心的训导。

老妈煮的不单单是喂饱我们的饭菜，还是她对我们未来的点滴期待。我们表现好，她的饭菜飘着幸福的安慰之味，我们表现糟，她的饭菜飘着失望的焦心之味。

高中的时候我仗着压力和叛逆期经常跟老妈抬杠，有次矛盾闹大了，我们日日同住一屋檐，居然已经好几天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晚上，厨房里重现了那段时间以来消失了的平和的味道，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菜。面对着眼前热气升腾的我最爱的菜式，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尽管死活赖着脸不跟她道歉，但是眼泪已经掉下来。

她这次没多放盐，也没煮糊。尽管我能猜到她那几天的内心，必定会不时升起团团怒火，甚至夜不能寐，更甚至气得恨不得直接掐死我。但是却依然在强烈的煎熬下，强烈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做出这一桌美味，是她对我这个女儿最大的妥协。

—04—

一晃十几年，家里的艰难在渐渐熬过。我和老弟读大学了，两个妹子也上高中，四个人有三个寄宿。我们每逢周末就集结，老妈依旧在小小的厨房里开心地转悠着，菜式也一点点加料升级。

周日的午餐就忙得更不可开交，除了满足我们一顿外，还连我们返校后的第一顿晚饭也准备好，汤归汤菜归菜，一个一个保温盒分装着。

细心的她还不忘照顾到我们身边的同学。知道我舍友都是外地人，不常回家，重阳给我蒸一大包栗子，圣诞给我焖一大锅五香鸡爪，让我带回去和大家做零食吃。

这下她煮的饭菜，还增加了“凡是小心照顾好自己的”叮咛之味。

—05—

没过几年我成家了怀孕了，每天自己去买菜。虽然口袋不缺钱，但是经常在市场里晃荡几圈，都没想好要给腹中的宝宝和拼搏的老公煮什么。

当每次碰巧遇到那些跟当年的老妈差不多的朴实妇女，也提着大袋小袋，货比三家每个档口去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老妈的身影和声音，看得直发呆。

我连两个人的伙食都安排不好，老妈都是怎么三头六臂地操持的，我完全没有勇气细细去回想细细去体会。那时候，我只想回家，回去吃老妈做的饭菜。

—06—

如今总算彻底走出困境，各自都工作结婚恋爱，当时租的小房子里厨房小小的，现在老妈在大房子里弄两厨房，一个柴火一个现代，院里再弄个菜园，没事打理着各种瓜果蔬菜，养点鸡鸭鱼。

老妈在这样的厨房里更加发挥着她的兴趣特长，但是我们各有各的忙，却比较少能团聚，只在逢年过节，拖家带口急匆匆往家里赶。每次老妈总是端满一桌桌丰盛无比香气萦绕的佳肴，用美食将我们在外的委屈和不易通通填满。

老妈最满足的一刻在经过她一番忙碌倒腾后上演：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吃得像是刚从地狱里投胎的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忘竞先表达对美味菜肴的赞美。既夸张，又不夸张。

老妈只是傻傻乐着，忙着用手机拍下我们贪吃的食相，等到想看的时候再拿出来看一看，笑一笑，我想象到她那时候的心情应该是开心和满足，像我们小时候，睡梦中闻到香味醒来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