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七月七吃饽花

2019-08-08  本文已影响0人  月下青山

七月七吃饽花

七月七吃饽花

在我们即墨地区,祖辈流传一种专门做馒头的模具,我们叫它榼子(读作:卡子),榼子是手工制作,用几十年的苹果木做的质量最上乘,工匠们一刀一刀刻出各种吉祥动物或花草的图案,例如:蝙蝠,小鱼,小狮子,小老虎,莲蓬,寿桃,双喜,等等,这些图案之精美,到现在都令人惊奇。

用榼子卡出来的馒头叫花,例如,鱼花,寿桃花等等。假如你在街上听一个当妈的对自己孩子说说:“哎哟,我怀你那时候吃不饱!你生下来还没有个花大!”千万不要觉得惊奇,并不是他妈妈生出了一朵花,而是说他生出来没有个馒头大!

过去的人们生活条件差,凡有节庆之事,比如:生孩子看喜,盖房子上梁,娶媳妇嫁闺女,都要卡花馒头。光鱼花榼子就有好多种,一条鱼的,双鱼的,寓意是吉庆有余。生孩子看喜,孩子过百岁或者给老人祝寿,必须要卡寿桃花,有长命百岁之寓意。

花馒头开锅的时候,不能一下子开盖,要掀开一道缝先放放热气以免冷热不均走了形。还要用红色颜料在背上或眼睛的位置各点个红点,格外喜庆。但祭扫或白事是不用榼子的,用光头饽饽。馒头熟了也不用点红点,以示肃静。

我小时候最喜欢过七月七。那是儿童的节日,吃货的福利。因为家家都要做饽花。饽花,是烤出来的小馒头。没有烤箱的岁月,这很考验家庭主妇的烧火基本功。

这先不提,咱先说说饽花的做法。用引子(家庭自制酵母)鸡蛋和白糖发面,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多用糖精代替。面要揉的硬梆梆,这样卡出来的图案不会走形。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帮妈妈卡饽花。妈妈揪出小剂子,我用小手揉好了,摁到小榼子里,弄平整了,反过来一扣,一个神气活现的知了或者小老虎就出现在面板上。那时候榼子家家有,七月七饽花榼子更是图案精巧,应有尽有。我很喜欢小篓子的饽花,这种饽花可以用红线穿起来,挂在小孩脖子上。玩累了,饿了,就吃掉了。

你家里的榼子图案好不好,邻居最知道,因为多少年来,大家的榼子都是轮流借来借去,你家的小狗榼子很漂亮,我就去你家借。她家的莲花榼子很美,早早就有人等在她家,专等她家用完了借回自己家里用。我小时候特别热衷于东家西家的跑来跑去借榼子。哪怕跑好几个门才能借到自己喜欢的榼子,顶着七月的毒日头,或冒着急一阵慢一阵的盛夏的雨,我也毫不在乎。妈妈那天也很耐心的依从孩子,我和妹妹想要什么图案的,就满足我们的心愿。

卡完了饽花,饧发,上锅,考验主妇烧火基本功的时候终于到了。草是五月割麦子打场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麦穰草,软软的,碎碎的,可以均匀的摊在锅底,受热均匀。有经验的主妇不慌不忙,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炉膛填草,火苗柔和,照亮她滴着汗珠的柔和面庞。一会站起来,打开锅盖看看,翻翻这个,动动那个,盖了锅盖再烧一阵,然后再给饽花们换换位置……这样几次三番,麦秸草的香气和烤饽花的香气渐渐缭绕在一起,那是浓郁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啊。孩子们从院子里聚拢到锅台旁,眼巴眼望的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锅盖打开的那一瞬间,每个小心脏都幸福指数爆棚!饽花们一个个烘烤得金黄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又像是小动物和小植物们在此聚会,活泼可爱,美丽精致。

妈妈会给我们仨分饽花,每个种类的都会有,可以马上吃,也可以留着慢慢吃。我最舍不得吃,常常要留很长时间,因为是烤的,所以经久不坏,到最后,变得杠杠硬,也不舍得吃。妹妹总是先把自己的吃掉,就凑过来窥视我盒子里的存货。没办法,谁叫她小,只能共享。

亲戚朋友节后要走亲戚,妈妈留出来的饽花要出门做客或者客人来了招待和压篓子(礼尚往来,留下别人的,换上自己的,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我吃过好多次别人家的饽花,都不如我妈做的好吃。

别人家的饽花很可能就是大花脸。那是烧火技术不够。一把火没控制好,糊了,黑一团白一团的,又是急性子,火太急,外面糊了里面还不熟。那些年七月七的傍晚常常有人家夫妻吵架,饽花的成功与否往往成了导火线。那时候家庭主妇真的格外辛苦,我邻居家的一个小媳妇初来嫁到不会做饽花,糊了一大片,婆婆白眼,汉子责骂,自己委屈的不行。结婚前娘家妈又没教,哪里会呢!那时候的女人已经够辛苦的啦!天天围着锅台转,大热天的,容易么!一年就做一次的饽花美食,哪能一下子就提高技术掌握火候?总得慢慢练习嘛!

现在倒是条件好了,有了烤箱,有了专门替人加工饽花的加工点,大集上市场上随处可见烤好的饽花,不分季节想吃就吃,但我还是怀念过去的时光,一家人团座在院子里,星光璀璨,我们一边分享喷香喷香的饽花,一边听妈妈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今夜,故乡有雨。陪妈妈吃过饽花,躺在大炕上,听雨声滴答,思绪万千。我长大了,已近半百,妈妈也老了。但只要故乡还在,妈妈还在,饽花还在,我依然是个孩子。

岁月啊,你若静好,请一直一直静好,哪怕我忘记了回家的小路。

七月七吃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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