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丨勇气
青州，江宁城。
平日里热闹的徐长街此刻寂静如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街道中央的两名中年男子身上。
二人相隔十步，对立而视。只见左侧那人一袭白衣，俯身弓腰，脚踩虚灵步法，剑指前方，俨然一副比武的架势，相比之下右侧那人就显得有些随意，他昂首挺胸，面带微笑，一双手空荡荡地背在身后。
“是我输了。”左侧男子忽然卸下招式，收起长剑对着右侧那人双手作揖道，“张少爷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我吴某佩服！”
张少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吴兄过奖了！”
见此景，围在二人身旁的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又赢了！”
“张少爷不愧是我们江宁城的第一高手！”
“张少爷好厉害！”
……
“唉，又一个认输的。”人群中一位书生自言自语。
“怎么？他很厉害？”
书生扭头一看，只见身旁站着一位灰衣少年，方才的话正是出自他之口。
书生点了点头，“你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凡是住在这江宁城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张少爷。”
见少年仍旧是一脸疑惑，书生又解释道，“这样的对决我已经看了不下七次，每一个来找张少爷比试的人最后都自己主动认输！”
“可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强，说不定连武功都不会，你看他那纤细的手，根本不像是习武之人。”书生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如此，那张少爷的手确实是又白又细。
“你说是不是？师父。”少年望向身后的白发老者。
老人沉默不语。
“你知道和他对决的那人是谁吗？他可是江湖中剑法排名第八的吴子牛！”书生继续道。
少年盯着场中央的白衣男子看了许久，赞道，“他的武功确实不错！”
“听说张少爷会使剑，会使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要他出手，一招便可制敌，虽然……”书生犹豫了一下，“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武功！”
“怎么可能！”书生吃惊地看着他。
“不信？那你睁开眼睛看好了！”说着，少年身子一倾，向前踏了一步。
“你疯了？！你这是在找死！”书生嘴上虽这么说，但手上一点阻拦的动作都没有，他的内心也开始有些怀疑，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书生不阻拦他，不代表别人不阻拦，就在这时，一只枯槁的手缓缓伸出，一把拉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回头一看，惑道，“师父？”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你出手他们不但不会谢你，反倒会骂你。”
“我不信！”少年一脸愤慨。
“那你可别后悔了。”话音刚落，少年只觉身子一轻，还未待他缓过神来，人便已走进场内。
少年一进场，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只见众人此时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张少爷，我要挑战你！”少年也不怯场，开口便说。
“哈哈！就你这样还敢挑战张少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啊，小伙子，回家去吧，别来这丢人现眼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难道你不敢吗？！”少年目光坚定地盯着他，从衣内掏出一柄黑色断剑。
这一下，那震天的笑声更响了！
“看来你真的是找死！就凭一柄断剑还想挑战张少爷？！”
“张少爷，好好教训他一下！”
“教训他！教训他！”
“教训他！教训他！”
一阵助威声排山倒海而来。
“好，那我便陪他玩玩！”张少爷转过身，对着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年点了点头，认真地摆起剑式，反观张少爷，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双手负立在后，眼神中充满着自信。
少年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到张少爷身前，抬起断剑直取他的心脏。
一开始张少爷还是面带微笑看着他，心想区区一个孩子能干什么，可当少年冲到他面前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然有些僵硬，难道他不吃这套？！
噗呲一声，断剑刺进张少爷的身体。
剑出，人倒。
场上鸦雀无声。
少年指着躺在血泊中的张少爷，对着众人大喊，“这就是你们的张少爷！他根本不会武功，你们都被他骗了！”
书生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否则怎么可能杀了他？！”一旁的吴子牛怒气冲冲地指着少年，恶狠狠地说道。
“对……一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下毒？还是用暗器？！”
“真卑鄙！”
“若是让这样的孩子长大了，那还得了？！”
“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在吴子牛的煽动下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少年嘶吼着。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吴子牛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今天就让我替天行道！”
音绝，一柄长剑落在少年头上。
“你！”少年瞪了他一眼，架起断剑格挡，可这已经来不及了！吴子牛的剑眼看就要斩下他的头颅，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人影，只听见“哐当”一声轻响，一柄长剑高高飞起，吴子牛跪倒在地，痛苦地捂着手腕。
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才还在场中的少年此刻已然不见，青石板路上只留下面目狰狞的张少爷在那里静静淌血。
“师父！他们为什么不信我！”
“他们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愚蠢罢了，这些谣言大多都是出自他们之口，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真的。而当谣言被打破，与其让他们承认谣言是错的自扇耳光，不如颠倒事实来得快些。”
“他们是懦夫！”
“这世上有勇气的人本就不多，又何必去苛求呢？吴子牛的武功本就不张少爷差，只因为他听信了谣言，把对手想得过于强大，才会固步自封，他的对手不是张少爷，而是自己。”
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功从来就不是什么江湖秘籍，而是人心。
它能击垮一切，亦能被一切击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