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女儿
这三年来,由于受口罩事件的影响,“非必要不返乡”成为各地要求的常态,这就使得过去三年很多游子没能回家过年,有的打工者甚至连续三年都未返乡。有些过年无法回家的。除了有因为工作忙的,还有的是因为远嫁他乡。而我就是那个远嫁的姑娘,今年格外想回家,也许是这三年糟心事太多,也许是之前回家困难重重,我现在真的很羡慕那些中午在婆家吃饭,晚上可以回娘家吃饭的人,远嫁之后,才知道回一趟家,要经历多少波折。
值得庆幸的是,最近形势已经明朗,各地已经取消行程码,长达三年的守望相助,终于迎来胜利的曙光。没有一个冬天不能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今年一定会回家过年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身边的朋友以及我自己内心总会卷起一阵“远嫁”的愁云。几天前和店员们一起聚餐,大家一起拉拉家常,感觉还挺开心的。席间,不知不觉就聊到女儿远嫁的事情,其中我和两位朋友也黯然神伤。
远嫁后,女儿可能没法回娘家,只能待在婆家,过年难免会想起爸妈想起长大的家。我们无一例外的是一年见不了父母几次面,特别是想到无法在父母面前尽孝,内心非常愧疚。对父母来说,养没养这个女儿差别不大。在这一呼一应的委屈下,催泪弹一波接一波。
对远嫁的女儿来说,我们的困惑与无助不仅仅是很难见父母这么单纯和简单。
我店里的四川姑娘阿莲,她就是一个远嫁的女子。说自己当初不但远嫁,而且还没有彩礼当然也没有什么嫁妆,本是冲着爱情而远嫁,结果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一个人生活在举目无亲的上海,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又孤单、又无助。刚结婚那几年,因为怀孕生孩子、养孩子,说带着孩子坐长途车不方便,所以几年没有回过娘家看父母。等孩子大一点的时候,阿莲又怀二胎了再加上疫情三年的阻碍,这样一来,她就更不能舟车劳顿回娘家去看父母了,所以导致她父母亲七八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父母年轻还好,整天忙忙碌碌的,思念之情也容易过得去。现在她的父母年纪大了,看到别人家过年过节都热热闹闹的,自己就老夫妻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生活过得很无趣。有人说现在交通这样方便,想去看孩子坐车、坐飞机去看就行了嘛。再加上现在微信视频也方便,想见孩子打开视频就可以见了呢。
这话说得是没有错,但是交通方便也要交通费用啊。虽然现在经济条件普遍提高了,但是要远行一趟还真的不容易啊。有的家庭出一趟远门就花去他们半年务农的收益,再加上对于很少出门的中老年人来说,晕车晕船就成了常态,再加上一般农村通常会养几只鸡鸭、养一两头猪什么的,他们就更是走不了,也不想走。说到视频吧,一些年轻的父母是会用微信和孩子视频了,但对于年纪大一些的父母来说,很多人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更别说用微信和视频了,所以距离和经济条件自然成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阻碍。
还有一个梅大姐山东人,不顾家里劝阻,远嫁上海,小夫妻两个还是挺恩爱的,两个人都忙事业,渐渐地,就不怎么给家里打电话了,因为距离远,休息时间有限,从前是几个月回家一次,现在一个季度都不见能给家里几个电话。 梅姐的父母也很少联系女儿,也怕她担心家里,耽误工作。 梅姐每个月都给父母打钱,以此来尽孝,她也能安心。 可是就在去年十月,她的妈妈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她没能来得及看到母亲最后一面。 在等救护车的十几分钟里,她父亲给她打了很多个视频电话,就怕她母亲撑不过去,想让她再听一听女儿的声音。但是,梅姐一个都没接。 回家办丧礼的那几天,父亲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她和父亲提出要接他去上海,却被严词拒绝:“女儿,我都这把年纪了,跟你去了上海,你忙你的,我等于一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只想在这里,离你妈近一点儿。”她回家办完丧礼,然后回到上海,根本无法安心继续工作。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恐惧,不是安静的状态,而是变化的动态,指的就是从希望变成绝望的那一瞬间。” 她就这样陷入了恐惧,她歉疚,但也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十恶不赦。 她问我:我远嫁,真的错了吗? 我真的无法回答她。 因为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想要的,往往无法两全。 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往往就无法顾及父母,而当你想顾及父母的时候,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过一生。 人这一辈子,真的很难有不后悔的事情。 你要问我,父母和爱人哪一个更重要,我无法笃定地告诉你,因为他们都是你最爱的人。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白,生养之恩,父母从不需要你报答,但是你却从来不能心安理得,因为你真的欠他们的。 远嫁,始终是一次无法圆满的抉择。
在结婚之前,我和很多女孩子一样都会觉得,在如今这个交通发达的社会,距离不是问题!正所谓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如果想父母了,直接买张车票或者开车回家不就得了。
尽管每一对爱情都有身不由己,但远嫁,对于深爱女儿的父母来说,有太多不舍。
记得十年前远嫁后的第一个春节。 是我第一次大年夜不在家,大年初一、初二也赶不回来,我必须要跟着丈夫把男方家的几个长辈的年拜完再回来。 大家吃完年夜饭,爸爸看着我的照片偷偷流眼泪,我弟问我爸怎么了?我爸对我弟说了一句:“我想娟子了。”(我的名) 弟弟一时红了眼。 这些都是听妈妈告诉我的,当时听了一阵心酸。虽然,过几天就相见了,虽然平时也可以打电话,但始终不及女儿能站在自己面前,能清楚地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能真实的触摸到女儿的温度。“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然而,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远嫁的女儿,注定,是父母丢失了的孩子。”
远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在外地工作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当初,两个人也是你侬我侬,非常恩爱。在决定结婚之前我的父母再三地问,你真的决定了吗,真的考虑好了吗?你能顾得过来吗?你真的有这个信心吗?“远嫁不比远游,千万里归期遥遥。” 远游,父母犹可盼,而远嫁,意味着自己的女儿要把后半生,都托付到另一个陌生又未知的地方。
其实父母最怕的不是我远嫁,而是远嫁以后,真的远水救不到近火,当不了我的后背,也饱尝思念之苦。
我很坚定地回答说:“我可以。谁还不会洗个衣服,做个饭了。婆婆也说以后可以帮着带孩子,没有你们想得这么不堪。” 但是一切似乎都不是我想得那样顺理成章。
中国古话说''百里而异习,千里而殊俗。''远嫁,是你把自己连根拔起去另一个地方重新扎根生活。吃不习惯的饭、融不进的婆家、回不去的娘家,将会成为你孤独的常态。
那时候丈夫是我唯一的依赖,但身在熟悉地方的他,又怎么能感同身受我的委屈呢?在没有人迁就我时,就只能逼着自己去快速融入。与其说这是迎接新生活,倒不如说是改变旧生活。我总是天真地认为,朋友可以再深交,生活习惯可以再养成,方言多听听就懂了,(现在方言讲得很好了)可我又可曾想过,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花了多久呢?
但是无论嫁给谁,婚姻中都会有矛盾的存在,夫妻俩吵架后,我不敢和父母抱怨。吃不惯当地的饭菜,丈夫和婆家人也吃不惯我做的饭菜,但是我只能将就大多数人。好在婆婆和丈夫厨艺不错,(我也就干脆不做饭了)可总有受了委屈的时候,身边没有知己好友可以倾诉。我放弃了自己过去所有的交际圈子,去融入丈夫的交际圈。
当我翻开朋友圈时,也会发现,原先的朋友偶尔相聚,却早已不再叫我。远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失去的往往比得到的多。
我丈夫对我也算还是蛮好的,力所能及的,能给我的,也都会给,但是我依然觉得日子过得心里很空。 因为,我的前方都是陌路,而身后却没有靠山。说来,你们可能觉得我矫情。但是我真的时常在夜里想起我妈炖的“排骨藕汤”,我爸会在我看剧的时候端切好的水果给我,但是我不顾他们劝阻远嫁,现在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说我的不开心。其实,这一点也不矫情。
远嫁前的我,总以为不管多远的距离,一张车票、飞机票就能解决,可真处在那个环境的时候才发现,回娘家永远都是在“等”,等不忙了、等孩子长大了、等下次、等有钱了……总以为只有我在等,却不知家里的父母也在门口等着盼着我的归来。当父母遇到了困难时,父母不会打扰远在他乡的我。假设当时的我知道了,又有多大的可能,能及时给予帮助呢?“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挺好的”“身体好得很”。远嫁后,报喜不报忧变成了我和父母最无法言说的默契。我们各自吞咽着委屈和想念。我怕父母担心我的同时,也存有一份不想承认当时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心理。
我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远嫁女了。 要知道,有数不清的姑娘在远嫁以后,婚姻并没有那么幸福。被家暴了无处可躲;丈夫出轨了,却没办法脱身,因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搭在里面;性格不合,日子不舒心,却也不能像平常感情破裂的夫妻那样离婚,因为,你努力在这里扎根了,把根再一次拔出来,得多费劲。
提醒所有娶了远嫁女孩的男人,娶了远方女孩的男孩子们,请更珍惜身边的妻子。她,为了你放弃了过往的一切,你买断了她的后半生,请深深对她负责,如果你不能,请不要娶她,因为,你永远伤不起。远嫁,就是一场豪赌。
提醒要远嫁的姑娘,如果你要远嫁,请你务必要幸福。 希望你离开父母了,也要记得多联系,离得再远,也要记得多回家,再累,也要学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去陪陪父母。你要知道,你和父母相聚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见一次,少一次。
愿已经远嫁的姑娘,能记得归程,幸福余生,愿准备远嫁的姑娘,能好好思忖,把握余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