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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可曾饶过谁?

2017-09-21  本文已影响321人  Andylee

重读许章润教授的《坐等天明》,引言《乌有之乡》才真正进入理解的状态。我将此“引言”中部分文字重新归置了一下,好像条理清晰了一些:

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乡,生活从故乡出发。流落异乡寻找生活,是因为躁动本身就是生命的特质,异乡让我们充满新奇,一如它的平淡无奇。但是异乡终究是异乡,如同故乡,都是不归路。

于是,我们最终落脚的,恐怕是梦乡。人啊,本为自然之子,栖息于大地!生命履痕所及,精神安放之所,就是故乡,也在在均为吾乡。

上述这段话就像《基督山伯爵》唐泰斯的最后结论:人生所有的意义就包含在五个字当中:等待和希望!

有时重读一本书,是按照熟悉的路径再次探访一座秘密花园的小径。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径只是隐约熟悉,只是在原路行进的路上,已经和作者没有太大关系。而是将自己的初访与重访之间的恍惚感体验得淋漓尽致。在重访的路上,想到更多的反而是那个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叩门的?也慢慢地将含情脉脉的文字中把残酷一一摘捡出来,而心却没那么痛了!

这次重读重点在《子时:故乡》这一章节。每个人都有一个来处,这个来处会承载着个人生活及命运的全部奥义。而这些奥义都藏在时间的卷轴里。在徐徐展开的同时,图穷匕见,刀刀见血。

有关于故乡的事,更为开阔说法就是大地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发生在人间的。或许这些事情现在看上去、读起来都是故事一般,不过对于讲述者而言,就是将插在自己身上的刀一把把的拨出来,滋着血,创口像极了盛开的鲜花。每一把刀是如何插进身体,血如何喷涌,痛如何散漫开来,讲述者细数着遍体仿佛刺猬般的刀刃,那也是精准的计时器。再也不会呼天抢地,有的,只是告诉你:“你看,这处已经结痂,那里还在渗血,新添的还在作痛”。

任何一种记述生活的文字都值得审视和再次从中翻检作者埋藏的包袱。文字不能将每一处伤痕完美的讲述出来,不过却留下了具体的指引。当读者以重读的状态回到这些被文字表示的路标下时,所看到的已经不是单独的一条路径了,而是由路径所通向的世界了。世界可大可小,须弥山也可藏于芥子之中,万千世界也可化为眼前花一朵。方式的不同,所触发的世界也是不同的。

如果不是重读,是无从在熟知的路上溯源发现这些文字的源头。就像看一部热闹的电影。在120分钟的黑暗之后,许多人会发现空空荡荡依然围绕在自己身边阴魂不散。但是如果再看一遍的话,你和电影一样寂寞的不想彼此言语说话。不过相对于文字就显得不同。每一次重访熟悉的文字,都需要在已经构建的想象上再次进行搭建。那些陌生的搭建有时会超乎自己的想象。

再次重读《坐等天明》中有关故乡记忆的章节《子时:故乡》,也再次确认读书写字无非是明白“悲天悯人”这四个字。按照钱鐘书先生在《谈艺录》中提到的“通感”的解释,应该就是这个吧!

从文字感受再到具体的人生绝非简单。天底下不公不义的事情浩如烟海,对于生而为人来讲,则需要认识到怜悯不是施受可怜那般简单。所谓恻隐之心就是能以己之内心理解他人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共通的,其实也是所有人的命运。无人能置身事外。正所谓“苍天可曾饶过谁”?如果我们相信有“天”这个东西存在的话。

如果读书写字不以悲天悯人为底色。那么任是大千世界万千色彩不过是炼狱的形变。《子时:故乡》一章节中可能说的最多是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叙述。在凡人的世界中,奔向死亡是我们的宿命,我们积极建设的生活无非是为死亡提供一个正常的方式。不过世事皆有相对,在正常的对面,还有非正常。这世上时时都有生或死的事,关心与冷漠不会增减任何一个人的结局的定式,但是会改变任何一个人对生活过程的感知能力。让我们知道在正常之外还有非正常。

看似矛盾的知晓是徒增烦恼的源头。而这些也离不开宿命的安排。也一如重读一本书一样,不知怎的就会踏雪寻梅一般一探究竟。也正如这段话中所描述的:

在人生的大部分时光,

我们都生活在洞穴里。

而我们多么希望,

隔壁就住着柏拉图。

那个可以走出去的人。

读书和写字就是希望和试图的变体形式。只是再普通的道理,我们也努力在其上面包裹层层厚重的装饰,以其显得更为正确和无懈可击。但是其核心还是在于生而为人的不同上。这个不同或许就是“恻隐之心”的建立上。也因此一点,将我们与野兽严格的区分开来。

重读一本书或是一篇文章,都是自寻烦恼的最佳方式。在种种受虐形式中这或许是最伤神的一种。在重读的过程中,把自己认识的自己一个接一个否定、推翻和重建。原作者在原地纹丝未动。纠结的都是读者自己。

在阅读《子时:故乡》的残酷中,文字中的故乡是哪一个具体地方,文字中的人物是否确有其事,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文字的诚意在阅读之初就可以感受到。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好。这土地上的人所发生的事情不会只是通过作者的记述才会传达到读者身上,“任何发生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我想读者会感受到这些文字所传达的时间感会即时显现在读者面前。生活的痛感与温情也会一并传达过来,一下又一下。在阅读深入的状态下,我们感受到的已经不是文字,而是那一下又一下的敲击,以及由此而来的痛感和同情的泛滥。我们也是借助这样的阅读状态,在时间中穿行,一会而是过去,一会儿是现在。当从重读状态中回归时,我们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处在那个时空里,用“薛定谔的猫”来解释最适合不过了。错愕和恍惚最能说明问题。

我们不能保证每一次重读都能找到“薛定谔的猫”那种状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那不存在。初探会识别土地,重读会确定经纬度。

我不想就意义的问题再进行过多的探讨。还是用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中总结的那样去描述更为准确一些:

经典作品是这样一些书,它们对读过并喜爱它们的人构成一种宝贵的经验;但是对那些保留这个机会,等到享受它们的最佳状态来临时才阅读它们的人,它们也仍然是一种丰富的经验。

因为实际情况是,我们年轻时所读的东西,往往价值不大,这又是因为我们没耐心、精神不能集中、缺乏阅读技能,或因为我们缺乏人生经验。这种青少年的阅读,可能(也许同时)具有形成性格的实际作用,原因是它赋予我们未来的经验一种形式或形状,为这些经验提供模式,提供处理这些经验的手段,比较的措辞,把这些经验加以归类的方法,价值的衡量标准,美的范式:

这一切都继续在我们身上起作用,哪怕我们已差不多忘记或完全忘记我们年轻时所读的那本书。当我们在成熟时期重读这本书,我们就会重新发现那些现已构成我们内部机制的一部分的恒定事物,尽管我们已回忆不起它们从哪里来。这种作品有一种特殊效力,就是它本身可能会被忘记,却把种子留在我们身上。

需要解释的是,我在这里并未对“何谓经典”做出任何判断,我的重点是重读。警察断案需要重返现场并尽可能还原现场,重读的经验与此不同,重读不需要还原一些什么,而是读者自己与自己的缠斗。是阅历与时间的角力。也是经验再次成为经验的过程。穷尽了我的理论之后只是为了诉说这样一件小事----自己又把某本书读了一遍。现在将这种重读的体验以文字形式体现出来,有点惊心动魄了。

不过在重读的停顿时刻,的确在内心发生了一点什么!从一件件的记述中一路想到“悲天悯人”四个字上,又在“恻隐之心”上审视了一番。不知怎么的,还一路想到我最欣赏的东坡先生,最终将想法落实在“苍天可曾饶过谁”这句话上。就是一念之间的动作。

《短书集》中的大部分文字都具备这样的特质,它不是准备妥当的文字,而是一念之间的产物,被我称之为“第一印象”。我只是将这些第一印象快速的记录下来,在这些混乱的记录中留下思考的痕迹。并在“苍天可曾绕过谁”上逐步的增加其中的广阔的内涵。

如若有人问道这些文字所阐述的意义和动机,我只会告诉你这些都是基于“苍天可曾饶过谁”这句话的具体解释。这里面有我的坚信、等待和希望。



相遇在电梯

弗拉迪米尔·霍朗

走进电梯。只有我和她。

彼此望了一眼。这就是全部的全部。

两个生命,一个瞬间,完美,欣喜……

到达五层时,她走了出去,而我继续往上。

我明白,这是唯一的一次相遇,

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我明白,纵然我把她跟随,踏着她足迹的

也将是个死去的魂灵;

纵然她回到我身旁,带来的

也仅仅是另一世界的气息。

(高兴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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