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散文青春

2016-12-11  本文已影响113人  嬉嬉_
文/宁潇
在二十岁的年纪,似乎不应该将目光停留在“老”这个字上。但是种种的因缘际遇让我对这个字有了由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的感觉,目光不仅是停留了,而且是长久的凝视,长久的盘桓。

我经过绿荫覆盖的坡道,沿着弯曲的栏杆放眼看远处的高楼,白雾萦绕其间,有点点灯光闪动。我从高山上下来,每天踩着这条倾斜得十分厉害的坡道,往山脚下去,之后穿过树枝繁茂牵搭的宽大石梯,石梯长且陡,再拐几个弯,钻进一条残缺沉静的小路,出来便是教学楼。

我习惯早起,听自己的脚步和着鸟鸣拍打出清脆的节奏。在坡道上遇见的,常常是身穿蓝色制服的食堂员工;石梯边,路灯晕开淡淡的白光,当我的脚步到达,它们好像停住了彼此的交谈,齐刷刷盯着我,眼神里是无,是空,是没有思索的接纳;钻进小路时,没有灯光,只有蒙蒙的雾罩着,微微看远一点,看到的只是模糊。

终于有一天,我走在这条小路上时,眼前出现了晃动的影子,同样是模糊着,雾里透出朦胧的红色和晶莹的白。我按照惯常的步伐向前走,越来越接近那个身影,近到能够看出是一位老人的形象后,我故意放慢了步伐,维持住这一段刚好可以自由欣赏的距离。

她穿着深红的外衣,显出冬天里常有的臃肿,一头白发通透如玉,隐隐透出健康的光彩,黑色的裤子在朦胧中像被隐去了,并不明显。她一步一步慢慢走,每一步都坚实有力,两只手伸出来做伸展运动,手指一张一合,让人很容易感受到其中松紧的变换。

某个下午,看了《爱》(Amour)这部电影,电影平静地叙述着两位老人如何走向生命的尽头,平静得就像身边发生的事情,没有渲染,没有强调,只是真实得让人凝思,竟然忘了感动。

知道这部电影,是在蒋勋老师的书里,《舍得,舍不得》。他写到朋友母亲的老年失智,写到母亲的往生,写到看了这部电影的感动。一字一句读他的文字,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自然的陌生感,对年老的陌生。刚跨过成年的那道槛,便多次听到身边人感叹“老了”,发出这声音的,最开始是父母,然后是同龄的同学,各人对比的标准不一,我却未曾注意到这个字。老,好像还隔着很远的距离。现在看来,也只是一个时间的距离。

夜里接着看一部关于宫崎骏复出制作长篇动画的纪录片,《不了神话 宫崎骏》,影片中,宫崎骏总说自己老了。看完后,脑中始终浮现着那两个字:“老了。”因为老了,握力便下降了,是怎样的下降?因为老了,才华也枯竭了,又是怎样的枯竭?老,到底是什么?

二十岁的年纪,看见“老”,却无法切身感受,在身体最活泼灵便的时候,不可能产生对“老”的力量枯竭的体验。看见“老”到了终点,将要永远离去的时候,有了思念和思考,那是年轻的生命所能触到的最直接的“老”的教导吗?

唯一一次经历亲人离世是在去年,新年的团圆中,少了那一个人。曾经,在饭桌上,那个人的声音是最爽朗的,像黑夜里众人的欢呼中一飞冲天的烟花那么灿烂。他所到之处,一路是空气振动,如鲜花绽开,随后是清晰的传递喜悦的声音,最后才看见大笑不止的脸和圆亮有神的眼睛。曾经,他的声音教我吃饭,教我走路,教我说话,教我大笑,教我长大……最后,用离去的“空”,教给我“老”。

再次经过小路,遇到那位老人。靠近了,走到身前,才看出一种精攫。原来模糊中,眼睛把颜色看散了,看淡了,看得膨胀了,现在算是开了眼。

她的脚步声一直在我身后,不断向我逼近,却始终隔着远远的距离。这时候,才觉得这个声音是美的。路旁大楼像发动了引擎,嗡嗡响,摩擦行走的脚步声是真的美,像世界上最美的声音。树枝在灯光下努力的状态凝固着,似乎要奋力抓住生命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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