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Ｎ种友谊

文　道道老

我们的友谊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了，但有一件事一直让我很迷惑：我弄不清我们的友谊属于哪一种。我也为此跟另一位好友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朋友也分析不出，只回答：“只是不知道你们可能有哪一根线搭在了一起，一种说不出的线。”我只好同意。

要说我们是酒肉朋友，那绝对是不靠边。因为我们基本不聚餐，只是不知哪天心血来潮了，这伙计（以后管她叫玉儿吧）会说，“伙计，咱上某某地方去吃某某吧？”我一般很随和，就会答应。如果你以为是她请我客，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会到了约定的时候，去约定的餐馆，一人要上一份想吃的东西，自己出自己的钱。只是玉儿的饭量不如我的大，有时她会吃不了，或者有的饭里面的食物她不喜欢吃，可能我就帮她吃了，因为我一向主张不能浪费粮食。吃饭的时候也会聊天，具体聊什么呢，天南海北吧，没什么定式。但绝对不是我热衷的范围。然后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各回各家。

这种情况从哪里讲也不是酒肉朋友吧？

要说是心灵朋友，那更不粘边了，我可以毫不含糊的说这差了十万八千里。除了玉儿，我所有的其他朋友，都能跟我谈论文学名著，专业知识，电影等等。比方说我的朋友古月鹤。我们常常会在生活中碰到一个情况，心里发生了感慨，我们会聚在一起，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大家也会分析各自的感慨有没有道理。这一交流我们就一下子有了两种思想。我觉得这种对自己的个人心理的成长很有益处；

再比如，我看了一个好电影，觉得这个电影从情节到构思很好，我会直接拿自己下的电影给古月鹤，让她看看，然后我们会谈论一下感想，或者分析一下电影有什么缺点。而古月鹤看了好的电影，也会跟我说，“你一定要看看这部电影啊，这部电影怎么怎么的好，云云。”然后我就到网上到处去找，看完了，我们也会一起分析。

我的朋友白小小，我们俩会在写了文章后互相看看，感觉怎么样，有时也会讨论一下如何改进一下。有时我们也会为某个观点争论起来，当然最后我认输的机会大，无他，白小小比我知道得多嘛。

然后到了玉儿这里，一切全变了。我说要给她个电影看，她说，“不看，不喜欢！”一句我立马无语停住。而且玉儿不是一般地不喜欢看书，她说一看书就感觉头大，所以生活中玉儿的时间多得很，但是不会看书的。她只喜欢刷手机，从抖什么音上看到个搞笑的视频，玉儿有可能会发给我让我笑一通。我呢，是不刷抖什么音的。知道她爱狗，却不养，没时间。我便浏览网页时，有时也会去网络上看看宠物网页，看到可爱的动物，也会给她发链接到她微信。玉儿会回复：“长得真像你！”后面跟上一个笑脸。我也就自嘲地笑一笑，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样的能算是心灵友谊吗？打死我也说不能。

还有一种友谊，叫“爱好友谊”。就是说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No way!!!（怎么可能！！！）

要说我的爱好，多着呢。读书，写作，电脑，影视……哪一样玉儿也不喜欢，不，不对，她喜欢看电影，但是我喜欢的她大多不喜欢，就是喜欢的也纯粹是好玩。

不错，我们是常常会一起爬山，而且那现在可以说成了玉儿的喜欢，爱好谈不上，因为我感觉她是易变的。在我印象中，她喜欢爬山，只是因为她的生活太无聊了，需要调剂一下，而爬山这活挺好玩，因为她体质不错。

可爬山对我来说不是爱好。那是因为我爱好大自然，喜欢春天的花，秋天的色彩。春天的时候，百花盛开，我会忍不住出去看花；秋天的时候，红叶和银杏的黄叶也是我的最爱，我会克制不住，爬出洞来，去欣赏它们。这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去。但我是不大喜欢爬山的，因为我体质比较弱，爬山时老是爬不动，让我去爬山，犹如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我经不住大自然的诱惑而已。

这能说是因爱好而友谊吗？坚决不能！

……

认识玉儿后，我不能说没有变化。她说，“伙计，跟我去洗桑纳吧？”我一问价格，“啊？！洗个澡还这么多钱，不去。”“我有个会员卡呢，你去可以半价，你先试一下看嘛！”她总是有办法把我说服。我一想也有道理，就去了。这一去，哇哈哈，太舒服了。马上自己也办了个会员卡。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从此竟然也有时去洗桑纳了，这像话吗？当然还有别的事。比方玉儿知道我舍不得太奢侈了，有时候她参加的旅游价格比较低的话会给我打电话，“伙计，去张家界吗？某某钱哦，来回。”张家界是我向往以久的人间美景，毫不犹豫地跑了一趟。虽然在爬山时人家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女孩子在父母答应给买一个喜欢的玩具后早早的自己爬上了山顶，我还在半山腰一个劲地歇不够，遭到玉儿一个劲地埋怨，“早知你这么弱就不带你来了！”结果下次爬山她还叫我。

她总是劝我，“活计，你要知道对自己好，自己都不对自己好，没人会对你好哦。”

这更不符合我的朋友标准啊。

我分析了很多条，玉儿都不符合。

而且我们的相识也是很偶然。

应聘到这个单位后，十月一，单位为了庆祝，选出了一百名职工，参加大合唱。我们都在选之列，因为是单身职工比较闲嘛。但是我们并不挨着，那时候，她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她太另类了。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子，留着差不多小平头了，只比平头长一点点。又由于她的头发有点自来卷，趴在头皮上，实际上看起来比平头还短。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装，而且还是在热天。听人们议论说她是某前厂领导的女儿，而我对这种达*官*子弟是不感冒的，没有结交权*贵的兴趣。自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挨饿还是不会的，这就够了。她对我估计也是因为不在一个部门，并不想结识。所以一直到唱完，谁也没说过一句话。

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生活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有一天一个朋友带我去本市周围爬山，虽然我爬得很痛苦，但是被景色迷住了。这次去后，朋友不再去了，可我还想去，于是我从本单位的人业余组织的驴友团报了名，再爬山的时候就碰到了玉儿。这时候，我才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

只见玉儿奶色的皮肤，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眼睛很清澈，戴着一幅黑色镜框的眼睛；最明显得是她的嘴角两边都向下倾斜；那小短头发已经说过了，最让我吃惊地竟然是她的后脑勺还留着一撮头发耷拉到脖颈，怎么？像农村小孩子留的“八十毛”？！腿上穿了一条流行的皮裤，上身穿了一件深黑色的夹克，长得一米六五左右，比较显眼的是她身形笔直，在我眼里让我想起了小白杨。她的皮肤的颜色倒是跟她的衣服的颜色很称，让她看起来有一种神秘的，酷酷的感觉。伸出袖外的细长的胳膊，细长的手指，看起来好像个艺术家。让我怀疑这伙计怎么没去搞艺术，弹钢琴什么的，她的手真的看起来好适合啊。（后来我发现这伙计从来不穿别的颜色的衣服，只穿黑、白、灰颜色的衣服。虽然她穿起别的颜色也很好看，而且我曾劝过她，无果。）爬山累了中途休息她竟然举着一支烟卷在吞云吐雾。这在我们三线城市比较少见，所以我很吃惊。

我们因为是一个单位的，年龄也相当，在休息的时候就谈了起来，不外乎父母的催婚，逼着相亲之类，这让我们拉进了距离。略一熟悉，我就指出她最好把那“八十毛”去掉，还是几岁小孩子吗？玉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只一句话“我喜欢！”我也为她的打扮可惜，如此漂亮一个女孩子，试试想一下，穿上连衣裙，留起长发，亭亭玉立，我都可以想像出来她的迷人，那该迷死多少异性啊！当我建议的时候，玉儿也只一句话：“不喜欢！”

我想只所以我们能“钻堆儿”最大的可能是我俩性格比较粗线条，大大咧咧，说话也没什么鬼花活儿，说什么互相不计较，比较轻松吧。刚认识没多久，我就从玉儿谈话中听出，父母比较忙，顾不上小时候的她，于是对她百般宠吧。比方，从初中起，玉儿看到父亲吸烟很厉害，心想肯定很好玩，于是她也学吸烟。父母竟然没有阻止她的，从此她也吸烟了，而且这伙计也喝酒，酒量也行。虽然后来玉儿意识到危害都戒了，这是后话。我便开玩笑，其实也是当真地跟玉儿说，“这么说，你是小*太*妹啊？！”她反驳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又来一句，“可不是嘛，不是小*太*妹又是什么？”玉儿也不介意。

由于我们两个这样怪异的女子（一个很异类，一个文凭也高的，老大不小的了，还没对象，也是异类），在这样的小城，肯定有风言风语。有一天，她来我办公室玩，告诉我她曾经有一个朋友，跟她一起玩一段时间，因为听到别人的谣言，不声不响地不再跟她来往，甚至路上见面都不跟她说话了。还告诉我，她父母见我跟她女儿玩，因为我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跟她一个没文凭的人玩一起，担心女儿受骗，还担心我跟她搞那什么恋。

我实在地跟玉儿说了我的想法。第一，我不是那什么恋，我爱的是帅哥好吧。我的偶像是当时的张*%东%*健、梁*%朝%*伟之流，我最喜欢的是歌星费*%翔；第二，即使我是那什么恋，我也不会恋上你。咱俩在一起玩可以，但是你不懂我，我追求的是精神的共鸣，你不能。这点你大可跟你父母说明。

至于因为传言就中断友谊，我也告诉玉儿，那样不是太不理智了吗？我是不介意什么传言的，我又不是为那些传言的人活的，至于她，她介意就可以不再与我来往，她听了，还是继续着和我的友谊。多年以后，我听我一个在本单位的亲戚告诉我，人们传说我们是那什么恋，原来如此，她是担心我受到她的坏的影响报怨她啊。对此我一笑置之。

这样并不是说明我很在乎她的友谊。与其说我在乎她的友谊，不如说我是一个不想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活的人。就是这样，我还是没觉得我们有什么友谊，因为我怎么运用我的发达的大脑来推理，我们的友谊都不在正规的社会上人们说的友谊类别里面。

只是有一个情况我很清楚，那就是玉儿很在乎我们的友情。比方说，她是很懒的，不爱认真做一件什么细碎的事。忽然有一次，她学起那种贴画来，就是从网上买来带网格的样纸，人家给出那种颗粒状的彩色的小颗粒，一个个小粒根据图案粘上，最后成了一张画。她学会了，第一个先给我贴了一个我的生肖画送给我。我还没处放，只好贴在了卧室门上。

我换了手机号告诉了她，我自己记不住，便存在了手机通讯录里。有一次，别人管我要手机号，我说，“好吧，我帮你查查。”在我翻手机通讯录的时间，旁边的玉儿已经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那个人。如果是我发达的大脑记住也就罢了，她是那种记性很不好的人，这不能不让我很吃惊。

她自己爱出去和团队旅游，有时她会去远方，走前，玉儿告诉我，“伙计，我要去某某地方，听说那里有某某东西，我会买来送给你。”我总是漫不经心地说，“好呀。”因为我知道她的记性很烂的，我不对此抱有希望，认为她会记得她说的话。但每次回来，她总会给我买回来她说的东西，即使没买回来，买成了别的小礼物，玉儿也会告诉我没买成的原因。

而我就对玉儿没这么耐心了。因为我知道她有十几种东西不吃，比方说有一次我爬山，从村民手里买来两个便宜的大南瓜自己抗回来了。我问她，“给你一个？”玉儿回答，“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南瓜的。”哈哈，我就是不知道呀，她不吃十几种东西，我哪背过所有单子。后来干脆我也不给她东西了，因为常常我白花钱，她不喜欢，根本不要。

我却越来越明显得感受到，她是真的拿我当一个好像胜似朋友的亲人似的了。她其实很注重个人隐私的，达到了偏执的程度，我都觉得没那个必要。可她发生了什么事，总是会告诉我。我常常会接到她的电话，“伙计，我今天晕倒了。”“伙计，我国庆节要去某某地方。”……我是从来想不起来要向她汇报的。

因为玉儿的个性，周围的人有的说她有点缺心眼。我通过观察，觉得她只不过是个被父母和哥哥宠坏的孩子而已。比方说她约我去做什么，我会依随她，同意去。但我叫玉儿时，她不会依随我，想去就去，多数时间是不去的。我发现她有时甚至很狡猾。我们一起爬山的时候，一次我们去看银杏叶的时候，组织者说这次比较轻松，只有八公里，运动量比较小。我听了很高兴，她就和我说，“领导说话你不能这么认真啊，领导说八公里，有可能就成倍，是十六公里。”确实如她所言。所以人们说她傻的时候我从来不置可否的，从心里认为她才不傻呢。

我还发现，我说的话，玉儿很重视。她记性那么不好，可是我告诉她的话，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我也是一个有江湖义气的人，我明白别人对我的好，我也知恩图报，所以我总体来说也是对她很好的，起码比对别人要好，只是我没能力办到而已。比方爬山时，玉儿比我体质好，只能有时候她往上拖我，我却拖不动她。而且每次爬山，都是玉儿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本来她大可以跑到前面去。到头来都是玉儿在照顾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是这样，我还是不确定我们是哪种友谊。人家不是常说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仍然认为我们不是一群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有一天，看搜*狐网页上的宠物网页时，看到一只狗和一只鸭子很亲密地在一起玩时，我恍然大悟。

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规则来说，狗应该和狗在一起玩才行，鸭子和鸭子在一起玩才好。可它们同类在一起时，往往容易你咬我，我咬你。只有这种异类在一起，才玩得高兴，关系才亲密。只要在一起玩得很好，管它是狗儿还是鸭子呢。庄*子说得好，“你不是鱼，安知鱼之乐？”然也。

既然我们的友谊按序向后排的话不知道排到第几，我暂且自己给它定义一下，就叫“第Ｎ种友谊吧”。不管什么种类的友谊，都是友谊，不是吗？

人生在世，最好是各种友谊都尝一尝，这样的生活才会更加丰富，更加多彩，更加有趣味。感谢你，让我拥有了第Ｎ种友谊。

愿我们的友谊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