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与自信

城市的天还不太透亮的时候，我像只早起的公鸡，摇摇晃晃地走在秋天的晨雾里。城市简直就是个漏着煤烟的大房子，呛人的煤烟里还混着一股战场上硝烟的味道。

我不知道眼下的小城是不是战场，可我知道如今的许多什么场都摆放在城市的各个地方，人们蚂蚁似的从一个场赶向另一个场。

当城市的喧嚣在我愚钝的耳边潮起时，我看到远处的街灯一路路熄灭了，像熄灭了一排排等候阳光的人们的梦。

更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些人或车的影子。它们跌跌撞撞地向我漂来，很像鬼故事中的某个画面，使我怀疑现在自己是不是还生活在人间。

公交车一辆一辆地开过来，又一辆一辆地开走了。我的眼睛都看麻了，可就是没看到一辆我要坐的那路车。

早晨的寒风像小偷，贼贼地从一条条小巷里窜向我，搜刮我开始柔弱的身躯。我只能像个死人似的这么站着，因为就近的地方没有一堵家乡那样的院墙让我躲避城市的寒风。

公交车终于开来了，正好是我要坐的那一路。上车刷卡后车就开了。车开得很慢，如同我居住的这个城市的发展脚步。

车厢里本就不多的人谁和谁有关系呢？他们散沙似的各自为政。不是眯着还没有睡醒的眼睛，就是像蝙蝠一样把自己吊在车厢上方的横杆上，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不让自己在短暂的行程中倒下去。

车后排靠门的地方还有一个空座像张开的大口在等着什么。我看了看周围的人，起初我想人们是特意将那个座位留给我的，看我瘦弱的身躯。这让我有了一点伤感的情绪，心想，自己还没觉得就活到了人们都不与我争座位的地步了。可仔细一看，那破旧的车门却如老头的牙齿总也合不拢。一股股冷风拉着细细的尘土直往那座位上灌，看来，我差一点就误会了人们的好心。

我心安理得地坐在了那个座位上。我想我怕什么，我是从农村来的，我的家乡经常刮比这更大的卷着尘土的风。我是被风刮大的人，我不怕这点儿风。

乘车的人几乎都比我结实的多，很少有我这个年龄这么瘦弱的人。我知道，我同龄的朋友们不是当官就是当老板了，哪还像我这么早起来赶公交车打工？回想自己的这三十多年，活得真够失败的，真的。

到现在我忽然就理解了上小学时曹老师用地道的枣庄话为我们朗诵的那两句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下车经过一个广场，远远地听到一阵歌声：“在我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的向往……”一群白发阿姨们在广场上随着歌声翩翩起舞。她们穿着轻松舒适的衣裳，宛如一群林野里起舞的白鹤，早晨的阳光洒在身上、脸上，展现出脸上深深浅浅的岁月刻痕，但她们毫无顾忌的笑着、舞着。我想，生命真是种出人意料的奇遇，她们必然能比年轻的时候更有自信，年轻如我，又有什么理由颓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