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灯火阑珊处
他不在了，去世一年了，
我们那么相爱 最后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他不在灯火阑珊处
1
他爱我比我爱他多 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他每天放学回家要走的那一条路有一只野猫
我知道他家不能养猫 但却会偷偷给猫喂奶
我知道他会去废弃的操场打球 有人来了他就跑
他留在废弃操场的水瓶我捡了三次
可是
我什么都知道 但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是的 说出来丢人 但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学校是和我一个学校的
知道他可能在我隔壁班或者隔壁隔壁班
我曾经利用课间做早操的时间假装去厕所 其实是趴在角落里找他的身影
你一定会问
“你是不是喜欢他？”
当然 我当然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去主动认识他？”
歌里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2
我第一次遇见他 就在他每天回家的那一条路上
那只野猫是我丢下的
我后妈怀孕了 她一开始就讨厌我的猫 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让我丢了那只猫
我就抱着那只猫 和自己 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我本来不想回家的 忽然想起猫粮都没有拿
跑回家再回来 就看到他
他真的很好看 短短的头发 高高的鼻梁 小小的嘴巴 一身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特别好看
他一只手抱着猫 一只手拿着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 我感觉他在笑 那种笑 是温暖的
往后的日子里 我总是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美好 美好到好像从来不会哭
从哪以后我都早早放学 躲起来看他喂我的猫
我很想走过去抱抱他 他太温暖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 我每天都吃馒头咸菜 忽然有一天有个人给了我一块面包 还是奶油味的
我就想和他走 不管他是谁 我都想和他走
3
我不是一个好人
母亲怀我的时候 其实是双胞胎 医生说 我的体型太大 把营养都吃了 所以我妹妹死了 母亲也死了
父亲很爱母亲 听奶奶说他当时就想掐死我
最后是我奶奶抱走了我 我一直在乡下生活到读高中 奶奶去世了 父亲才接我回家
我记得父亲接我的时候 我背着奶奶做的书包 穿着破了的袜子和一双偏大的鞋子
我的父亲就在车的旁边 西装领带皮鞋 他冷眼看着我 一言不发
他是我的父亲我知道 他恨我我也知道
可是我不要脸
因为我再也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了 奶奶死的时候她就拉着我的手和我说
“甘画 你要去大城市 你要好好读书 你要出人头地”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奶奶 她就死了
我就守着奶奶的尸体一天一夜 我哭了一天一夜
我才拨通那个叫做父亲的电话
我和父亲回了家 房子很大 有保姆有洗衣机 就连厕所都是香的
客厅坐着一个女人 是我父亲的妻子 我的后母
我不懂 为什么人人都说父亲深爱母亲 人人都说我害死了母亲 所以他巴不得我去死
而他却还活着 还娶了另一个女人
而我的母亲却死了
4
我第一次遇见他就知道他和我不一样
人的幸福是无法掩饰的
幸福的人想当好人是很容易的
有天 他喂猫的夜晚下起了雨 他狼狈的拿校服包着
猫 蹲在墙角 瑟瑟发抖
我撑着伞拿着牛奶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看着我 我看着他 他却笑了 而我哭了
他看着我哭有点不知所措 我让他拿着伞 我乖乖拿着了 他怀里的猫听到我的声音 钻出来舔我的手指
那一夜 他问了我的名字 我没说
但他却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周知言
阿水说
“人是犯贱的 总是喜欢让人猜测的东西 那种感觉就叫做新鲜感”
她还说
“你只要让他保持对你的新鲜感 那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永远 你知道永远吗？”
我摇了摇头 她吸了口烟看着我笑
“你会懂的”
阿水是我在奶奶认识的朋友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阿水的时候 她就穿着破洞的丝袜 染着大红色的头发 就连眼影都是青色的
她怎么看都觉得像个疯子 她当时就和一个男人打架 男人摸了她的屁股 她拿着刀子就要砍那个男人的手 那个男人跪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说了四个字
“给钱就行”
后来我去了我父亲哪里 而她却不见了
5
我开始时不时假装偶遇周知言 偶尔操场 偶尔楼道 又或者厕所
他什么时候要去哪里我都知道 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我都知道 可是他却不知道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这样
你忽然就遇见一个人 你对她好奇 想知道她更多 可是她却不告诉你 你要放弃的时候 她又出现在你面前 又让你记住 又让你难忘
在我第三次假装不小心从他身边擦过去的时候 他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时
他又问了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甘画”
他说“我叫周知言”
“我知道”
“你还记得我？”
“一直没忘”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我看着他说
“明天早上我想吃鲜肉包和牛奶”
他说“好”
我们在一起了 一切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是却没人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我们的第一个吻 是我主动的
我在太阳快落下的那一刻 踮起脚亲吻他 他睁着大眼睛愣住了 我加深了吻 他抱着我
我们相约要去同一所大学 我们以为我们可以一起走到最后
可是 上天总是这样
在你觉得一切要熬出来的时候它告诉你
你的生活永远不会好 没有那么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6
他母亲知道了我们的爱情 跑到校长面前 要求校长开除我 我就站在他母亲面前 站着直直的
我的父亲打了我 我的后母 站在父亲身后笑话我
而他 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还在教室憧憬着我们的美好未来
他那么单纯 单纯到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阻挡我们相爱
可是 当天 父亲就让我出国 给了我一笔钱 让我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而我就拿着这笔钱跑了
如果我为了他留下 我就没有这笔钱 我就可能不会再读书 我就可能无法好好生活
而我拿了这笔钱 我就可以实现奶奶的愿望
所以我跑了 当晚就跑了
站在空荡荡的机场 忽然就哭了起来
去了国外 我把所有联系方式都丢了 我不联系任何人 包括他
忽然有天无意间登入了之前的微信 发现了父亲给我发的一句话
“周知言死了 你要回来看他最后一面吗”
时间是一年前
我删了微信 过了好几天才回国
我就站在他家门口 打听到的是周知言病死了
人总是喜欢骗自己 骗自己也许就会开心点
我回家后发现qq邮箱里有一封他发的邮件
“ 我问母亲
为什么你没有再联系我了
母亲说你不要我了 我不信 但她说你死了 我信 ”
最后四个字是
“我来陪你”
他宁愿相信我死了也不相信我丢下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