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爱你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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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喜妮不把明仔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印象删除的话，明仔当时应该是这样的：头发上喷了摩丝，从左边沿脑门的发际线向右后方旋转过去，像刚刚洗了头还在滴着水似的。这发式太有型了！脑门虽然稍显窄小，却轮廓分明，两只长着长睫毛的眼睛里似笼着一层水雾，仍然是萌萌又无辜的神色，这正是他迷住喜妮的最重要的部位。他的嘴角仍然挂着坏坏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的肤色是健康的黑黄，犹如印第安人种的足球明星的那种。他穿着一件暗花米色底衬衫，依然扎在牛仔裤腰里，两条腿便显得修长而有力，髋部略窄，牛仔裤的拉链处饱满而有弹性。……“这正是我要的男人呀！”喜妮眼前一阵晕眩。然而现在，喜妮却把这个形象彻底删除了。

       明仔在喜妮的住处过了一宿，他得到了喜妮的身子，喜妮也得到了他的身子。他健壮的硬梆梆的肌肉，让喜妮每一次触碰都引起浑身一阵阵战栗。是的，她爱上他了。

       明仔在厂门口看见喜妮的一刹那，老实说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因为当时喜妮穿着工作服，那浅灰色的松垮垮的工作服遮挡住了她姣好的身材，显得上下像一口钟；而喜妮当时神情沮丧到极点，脸上的汗水悬挂在唇边的茸毛尖，像起了两排痱子，而两腮和下巴上的几颗黑痣因为没有粉底的遮蔽更加显眼了。……“哦，怎么才几天人就变丑了呢？”他有点失望，但是萌萌的眼睛仍然表现出无辜的样子。喜妮认为这是他看到自己感到羞涩的表现，恨不得扑上他的身体，吊住他的脖子，用嘴唇把这对可爱的眼睛，不，这个帅气的家乡小伙子融化，她都快不能自持了，但是这毕竟是在厂门口，她想慢慢地朝明仔走过去，脚下却越来越快，她感觉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窒息了。

       明仔先前真的不知道喜妮会不会出来，但他好像有预感：“她一定会出来的！”他决定，既然喜妮让他等到下班，那就等会儿再说。“万一她马上就出来呢？”想到这里，他决定跟喜妮开个玩笑，就躲在厂门口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烟来点着，隔一会儿朝大门口瞥一眼。时间停止了。他抽完了一支烟，又抽了一支，闭上眼希望时间过得快些。他渐渐烦躁起来。他想抽完第五根烟，喜妮再不出来就不会出来了。他在抽完第四根烟的时候，又从烟盒里取出第五支，犹豫了一会儿，约莫有一分来钟，下决心似的摁下了打火机开关，火苗向上一窜。他盯着火苗看了几秒钟，松开了手，火苗熄灭了。不到五秒钟，他又燃着了打火机，盯着看了几秒钟，然后让它熄灭。如此十来次过后，他终于把香烟点着了。第五支香烟很快抽完了。他又取出了一支，索性背对着厂门蹲在大树下抽起来。“妈的，要娶媳妇嘛，能有什么法子！”他不由得大声骂道。骂完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哦，他看见了什么？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身材挺拔的女工正匆匆向大门口走来。高跟鞋呱嗒呱嗒地撞击着水泥路面，明仔老远就能听到。她当然是喜妮！明仔如释重负一般，心中自是一阵激动，连忙扔掉还有半截的烟头，站起身准备迎上去。突然，他想起前面准备跟他开个玩笑来着，便又躲起来。见喜妮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急匆匆向东走去，好像在追前面的一个男人，高跟鞋的呱嗒声更密集了。可是就在她快要追上那个男人时，却突然停住了，再然后就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了。明仔感到很畅快：“哼，叫你折磨我，我也折磨折磨折磨你！”喜妮走到大门口了，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喜妮朝大门里走了。明仔见先前的那个保安不知到哪里去了，便悄悄地穿过马路走到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喜妮前脚快踏进大门了，明仔这才叫住了她。喜妮愣了一下，然后转身，于是明仔看见了她三天来朝思暮想的脸，然而那张脸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张，好在工作服没有破坏掉喜妮那对饱胀胀的乳房的轮廓，这使得明仔又激动起来。

       他们心照不宣地朝西走去，明仔在前，喜妮跟在后面，明仔的运动鞋无声无息，喜妮的高跟鞋哒哒哒哒。转眼他们来到五十多米外的工厂围墙转角处，明仔突然感到小腿肚子被狠狠地踹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踹了一下，接着又一下。他差不多傻了眼啦，刚转身就被喜妮踢中了迎面骨，他“哎哟”惨叫一声，是的，那是人体最怕疼的地方。而此时喜妮像发了疯一样哭闹着，还要向他身上乱踢。趁她扑过来的当儿，明仔一把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伏在他的胸前泪流满面，饱满的乳房紧贴着明仔的胸。他忽然闻到了喜妮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出来，感觉带着淡淡的狐臭，还夹杂着丝丝稻谷的清香，这一点儿也不令他讨厌，甚至还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明仔的肾上腺素立即分泌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喜妮，而喜妮也紧紧地抱住了他。两个热烘烘的身体便扭在了一起。喜妮不哭了，喘息声却加重了。一辆出租车从他们身旁缓慢开过——司机老远就看见了他们的情形，于是放慢了车速靠近他们时，故意长长地按了一下喇叭，然后哈哈笑着开走了。他们立即像遭了火烫似的分开了，喜妮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显然刚刚从冲动中觉醒过来，便瞪着两只冒火的圆眼睛骂道：“林明仔！你个混蛋！谁叫你来的？唵？谁叫你来的！”明仔还没有从刚才的甜蜜中清醒过来，听了这话，一时摸不着头脑，萌萌的眼睛里无辜的神色更明显了。喜妮见他这样，竟又冲过去，想用巴掌掴他，明仔下意识地躲开了。喜妮还想掴，明仔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再次抱住她，并且把自己的脖颈紧贴住她的脖颈，用手不停地拍喜妮的后背。她的后背是富有弹性的，喜妮开头还在挣扎，接着安静下来，闭了眼似乎在享受着明仔的拥抱，几秒钟过后又一把将明仔推开了 。明仔踉跄了一下。见他狼狈的样子，喜妮突然笑了。看见喜妮笑了，明仔也傻傻地坏坏地跟着笑了。

       喜妮说：“你这么急吼吼地来找我，是不是想感动我啊？”明仔说：“不想感动你我来干什么？”喜妮说：“我还没考虑好哩。”明仔说：“我人就在你面前，还要考虑什么？”喜妮说：“我家里会不同意哩。”明仔说：“只要你同意就行了，现在都什么时代啦？”喜妮说：“我也不一定同意哩。”明仔说：“你先同意我抱抱你吧！”喜妮的脸红了，说：“美的你！”他们边说边开始往前走，这时，喜妮发现明仔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了。说：“你装什么装！”明仔弯下腰，把右腿的牛仔裤的裤脚卷起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迎面骨那里正流着血，再看看小腿肚子，有两处青紫。喜妮是农村姑娘，对于这些皮外伤根本不当回事，可明仔说：“真倒霉，碰上你这恶婆娘！”顺势蹲下来，喜妮也蹲下来，用手摸了摸他迎面骨上面的伤口，说：“没事没事！让你长点记性！”明仔用右手抓住她的手，嘴角挂着坏笑，用萌萌的眼睛盯着她，说：“我要你赔偿我的损失！”喜妮不屑地说：“怎么赔偿？难道要我背你不成！”明仔看到她娇憨的样子，不由一阵冲动，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说：“我就要你背！你要背不动，就架着我走。”喜妮的心里早已漾起一阵阵涟漪，装作十分勉强的样子同意了。于是他们都站起来，明仔的右手顺势勾住了她的脖子，夸张地倚靠在她的身上，步履蹒跚地往回走。走了几步，明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喜妮心头一阵酥麻，一时没有反应。明仔又亲了她一口。喜妮做出要推开他的样子：“让人看见哩！”在明仔又要亲她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把嘴迎了上来。于是他们的舌头搅在了一起。

       “果然是表哥来了！”他们正在亲热的时候，一个喜妮熟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吓得喜妮赶紧从明仔的怀中钻出来。“主任说喜妮出去这么大一会子还不回来，让我出来找哩！”喜妮单位的两个姐妹中的一个宝珍已经走到了面前，对着他们只是笑。喜妮红着脸：“小婊子，你，你都看到了？”宝珍看着明仔，大惊小怪地说：“哇！我姐夫这么帅啊！”转脸对着喜妮，笑嘻嘻地说：“你们继续，我回去跟主任汇报去了，说你一切安好！”喜妮忙拉住她说：“小婊子，你回去要是瞎说，看我不撕你的嘴！”宝珍笑着走了。喜妮对明仔说：“都怪你，让我出了这么大的丑！你还不滚回你的南京去！”明仔说：“哪有这样打伤了人就像没打过一样的恶婆娘！我今天就不走。”喜妮说：“随你。”说完踩着高跟鞋“呱嗒呱嗒”地追宝珍去了，一路连头也没回。

       回到工作间，大家早已知道了喜妮找了个帅气的小伙子，刚才是去会男朋友去了，一叠声地要她请客。她答应了。说说讲讲午饭时间到了，他们便往食堂走去。看上去，喜妮已经把明仔忘了。吃完饭，主任问：“喜妮，你的男朋友就这么走了？”喜妮好像突然想起来了，连忙从更衣室里拎了小包往大门口跑。出了大门，见明仔正在那里徘徊，便从小包里拿出出租房的钥匙，对明仔说：“怎么还没走啊？”明仔赌气地说：“我还没吃饭呢。”喜妮说：“东面拐角有家面馆，你去吃碗面吧！”明仔说：“那吃完面呢？”喜妮说：“滚回你的南京啊！”明仔说：“你也不让我去认认门？”喜妮说：“我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男人随便进我的门？”明仔说：“那我下次来怎么找你？”喜妮说：“还想来啊你？”明仔说：“唉，你要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但是呢，今天还是让我认认门吧！”喜妮装作思考了一会儿，说：“嗯，本姑娘看你可怜，告诉你地址，给你钥匙，自己找去吧！找得到呢，你看一眼就赶紧滚回来，把钥匙还给我！”明仔接过钥匙，心头一阵狂喜，想亲一下喜妮，可喜妮已经返身回厂里去了。

       明仔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喜妮的出租房。进了门，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才感到腿肚子和迎面骨生疼生疼。他决定好好地睡一觉，等喜妮下班，他知道晚上有好事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