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好吗 第二章 选择
“喂，你是睡着了吗？到底想好了没有？”
“嗯？想什么？”
“嗯个毛啊，你又在发什么呆？一会儿就要交志愿了，想好填哪个高中了吗？”
坐在教室的周文光用很鄙夷的眼光看着睡眼惺惺的林远，很不耐烦的问着。
2001年的7月，正是盛夏时分的武汉，一场难得的暴雨洗礼着这个有火炉之称的城市。
中考结束后的这段时间，林远和周文光这对死 党，犹如放飞的野马。
肆无忌惮的泡在游戏机厅和网吧，想玩什么玩儿什么，看漫画、在A4纸上临摹各种喜欢的人物，再也不用思考任何关于学习的事情。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时间点到了，他们终究要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一次选择。
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其他的同学早就填好志愿离开。
此刻，只留下了他们，还有两个坐在门口闲聊的年轻老师，生面孔，应该是实习生。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就我这水平，估计只能上我家附近的思成中学了...”
林远眯着眼，左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右手若无其事的转着笔，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散漫的应着。
“也是，你这吊车尾的成绩，也只能去思成了，不过你那么喜欢画画，干嘛不填艺校？”
周文光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本印着梧桐树封面的宣传册递给林远。
长江艺术高中，武汉为数不多的特色院校。
封面上的那排梧桐树，和教学大楼相互辉映。精心设计的排版，在那一摞高中宣传手册中，格外出挑显眼。
“说的你好像成绩很好一样，模拟考你还不如我呢。再说我那都是瞎涂涂，纯属爱好，诶你别给我看这个，我妈要知道我填的是艺校，非得撕了我不可。”
林远没瞎说，他出身于军人世家，父亲是部队文工团的宣传干事，退伍后和他母亲共同经营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
军大院长大的孩子，身上难免有股子傲气和掘劲，生性好动，脑瓜灵活，从小就是孩子王。
小学还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爸妈眼中的好宝贝，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可自从初二转学认识了周文光后，就沉迷于游戏和漫画无法自拔，成绩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落千丈。
尤其初三最后一次的模拟考，才考了300多分，气得他妈撕了他所有的漫画书。
“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不是打游戏机，就是画这些狗屁东西！这有什么用？！啊？！这能当饭吃吗？！”
“诶呀，好啦，丽华，发这么大脾气干嘛，他都这么大了，自己有分寸的。”
林剑国轻轻咳嗽了一下，拍了拍林远妈妈的肩膀。
“你闭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个小兔崽子，中考要真的考砸了，就回家！天天刷碗拖地！”
张丽华留下这句狠话后，摔门而去，留下父子俩尴尬相视。
面对家里的绝对权威，林远总是面无表情的沉默不语，任由打骂。
好在父亲是个特别开明的人，总是在他受完训，挨完打后，站出来安慰他两句。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至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不像他那铁石心肠的母亲，成天把“棍棒出孝子，不打不成器”挂在嘴边。
时间久了，林远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废柴。
“你妈还没理你呢？”
“是啊，自从模拟考那次，到今天，这都多少天了，看来我真是捡来的。”
“嗨，你别这么说你妈，你妈人不错。至少对我挺好的。”
“是吗？你觉得她很好啊？她就这样，对外人都挺亲热的，这是她为人处事的态度，你就别自我感觉良好了。”
“反正我是觉得比我妈好，我妈啥都不会，烧个菜都是糊的。不像你妈，做的菜都可香了。”
相比林远的独裁家庭，周文光就幸福得多了。
他是家里的独子，母亲李敏20岁不到就有了他，父亲周伟常年在外地工作，属于被妈妈宠大的那一类人。
性格内敛，因为院子里其他家都是女孩，所以从小就生活在众星捧月式的环境。
人虽说不娘，但是话不多，因为从小缺乏父爱，总喜欢一个人独处，搞得他妈一度以为他不会说话，急的够呛。
自从认识林远之后，话才变得略微多了些，人也似乎更开朗了；加上总被林远拉着一起画漫画，周文光的妈妈因此特喜欢林远，始终觉得他拯救了自己沉迷游戏厅的傻儿子。但事实上周文光是个玩游戏的天才，一枚游戏币就能称霸游戏厅一下午，只可惜电子竞技列入国家层面太晚，不然游戏才是最适合周文光的出路。
他妈妈总对林远说：“你多带文光出去见见世面，学习上也能有个伴儿。”
林远答应的很痛快，李敏也很开心，因为这样，她就有时间陪她的姐妹们搓麻将了。
“得得得，别提我妈了，你呢？怎么打算？”
“嗨，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爸一年到头就只能见到两三次，我妈又不怎么管我。其实我觉得画画挺好的，前两天我跟我妈提了，我这成绩就别想什么重点高中了，艺校挺好的，分数线300多就够了。”
“那你妈同意了？”
“也没说反对…就，就这样吧。省得麻烦。”
“真羡慕你啊！有个通情达理的妈妈。”
“要不咱俩一起填艺校？”
“别了，我还想活得久一点。”
“怕什么？你不总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嘛？怎么现在怂了？”
“……”
“你就别犹豫了，我都打听好了，只要分数够，入学时做个简单的初试，考考素描，但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再说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你？你画画那么强，咱俩要是一起报名，说不定还能在一个班，你还能教教我，多好。”
周文光难得说这么多话，还这么阿谀奉承，搞得林远有些动容，毕竟除了画画这个爱好保持了整个初中，其他的爱好都半途而废了，练字如是，钢琴如是。
“拼了！”
思索几秒后，林远突然精神一振，眼睛一亮，在第一志愿上，刷刷写下几个大字。周文光喜出望外的向林远伸出左手大拇指，右手也写下了同样的字。
“唷，你们俩终于写完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带伞了吗？”
两个实习生老师根本没看他俩的选择，而是与那摞志愿书一起，顺手塞进了土黄色的档案袋。
哥俩笑了笑，并没有作答，而是搭着肩，默契的背着挥挥手，潇洒的走下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