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写到老的故事我也爱写小说历史有意思

仅见斯人 44 安天会

2018-06-03  本文已影响547人  妖怪来也

文/妖怪来也

蔡锷在寓所秘密约见了汤觉顿。

蔡锷先开口问道:“汤兄,梁师的文章发表了,在政坛引起轩然大波,对袁世凯及一干帝制派是一次沉重打击。文章虽说是梁师写的,但你的功劳也无法埋没,你们这对儿女亲家真是珠联璧合。从天津回来,我们各自繁忙,筹安会举国响应,民意蜚然,看似如火如荼,最近,杨皙子他们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汤觉顿笑了笑,说:“新花样,倒是层出不穷,不过让人看了可笑。”

“哪里可笑?请讲一讲!”蔡锷对此表现出很大兴趣。

“先给你说说讲经的事。杨度、刘师培以儒教为经,迎衍圣公孔令贻入京。孙毓筠自命耽精佛典,于是倡议迎名僧月霞、谛闲来京讲《楞严经》,恭颂政教齐鸣之盛。这两位禅师被迎到北京后,在东城的锡拉胡同设下静禅堂讲经,听讲者每日达数百人,上至‘皇子’,下到一帮帝制派,都有人来听讲。有一天,月霞升坛讲《俗念》一章,他说:‘万事皆起于欲,万事亦败于欲。至人无欲,能通佛路。达人去欲,乃获厚福。常人多欲,一切事业,纵因欲兴,亦因欲败,事成知足而能去欲者鲜矣!天道之盈亏有定,人生之欲望无穷。当日波斯国王,征服邻近诸国,身为皇帝,仍穷兵黩武,欲使世界无一存在之国。一旦事败,内忧外患迭起,国破而身亦随亡,足见欲望者为败事之媒,是以君子务慎欲也。旷观世界历史人物,做小官者,欲为大官;做大官者,欲为宰相;得做宰相,欲为皇帝;既做皇帝,又欲长生不老,求仙寻佛,以符其万万岁之尊号,皆欲念二字误之也。’——这本来是中国道家、佛家的基本理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月霞大师没有想到,其座下的听众正是一帮‘欲为大官’、‘欲为宰相’、‘欲为皇帝’的名利之徒。于是,这些听众大怒,纷纷指责月霞是‘籍口说法,诋毁当今’,甚至要把他送到军法处,按军法处置。吓得孙毓筠连夜把月霞送往丰台,坐火车逃亡天津。本来是想通过三教名流在北京讲坛上宣扬其教理,以体现盛世能包容一切,最后还是弄巧成拙,可笑之极。”

“哈哈,以佛法为教化,要选好听众,月霞禅师的这些话,简直是当着和尚骂贼秃。”蔡锷抚掌评论道。

“无奇不有。前些日子北京郊区闹了一场蝗灾,蝗虫遍地都是。这时筹安会里的考证家们提出,蝗虫背腹皆显现出‘王’字,这是上天藉此预示着人间将有‘王’产生了。就连严复那么大学问的人,据说也一反清高自傲,不知怎么也趋炎附势起来。他游曲阜孔林,获得了周宣王冕旒,作为吉祥物似的向袁世凯进奉。另外,他从西文有阴阳性之分受到启发,又在《汉书·外戚传》中看到汉代宫中女官里有‘共和’这个名号,竟用以比附共和制度,把共和制度定为‘女性’,而女性孱弱,帝政为男性,男性才有力量。由此得出‘实行共和制度,国家必弱;帝制是阳性的,中国只有靠帝制才能富强。’的结论。这些辨析不仅无聊,更显示出作者立意在拍老袁的马屁,真是有失身份的事。”

蔡锷调侃道:“没想到,严幼陵还喜欢这样穿凿取意。”

汤觉顿谈得精神奕奕,端起茶杯饮了一大口,看蔡锷听得入神,便接着说:“还有件事,说出来,就更加可笑了。筹安会还在舆论上攻击国民党,尤其是孙中山和黄克强。印发了《国贼孙文》和《无耻黄兴》的小册子到处散发,还把《国贼孙文》排演成一幕新剧,名曰《新安天会》,据说已经要在新华宫里庆祝袁世凯生日的中南海宴会时首次演出。松坡,这出剧我虽未目睹,但我有幸看过剧本,讲出剧情来,你一定会笑得喷饭。”

“松坡愿洗耳恭听。”

“《安天会》本来是根据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前几回改编的,讲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和被收服的故事。因为孙中山也姓孙,有人便突发奇想,把《安天会》改为影射孙中山的《新安天会》。这出《新天安会》,描写了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逃回了花果山水帘洞,天兵天将、十二金甲神人围困水帘洞,孙悟空又纵一跟斗云逃往东胜神洲,扰乱中国,号称天府大圣仙府逸人,化为八字胡,两角上卷,以东方德国威廉第二自命,其形相状态,俨然化装之中山先生也;其中一军官为黄风大王,肥步蹒跚,又俨然化装之黄克强也;其先锋官为独木将军,满头戴李花之白面少年,容貌俊秀,与江西都督李烈钧是一是二,难为分别;前锋左右二将,一为刁钻古怪,虎头豹眼,一为古怪刁钻,白鼻黑头,暗指当日李协和守九江、马当之二将也。玉皇大帝一日登殿,见东胜神洲之震旦古国,杀气腾腾,生民涂炭,派值日星官下视,归奏红云殿前,说是弼马温逃逸下界,又调集喽啰,霸占该土,努力作乱。玉皇大怒,诏令广德星君下凡,扫除恶魔,降生陈州府,这是影射的袁世凯,顺天应人,君临诸夏。其部下名将有,大树将军冯异,影射冯国璋,桓侯张飞,影射张勋,通臂猿李广,影射李纯,忠武王曹彬,影射曹锟。他们在广德星君的指挥下,大败孙悟空,班师回朝,受降献俘。这时文武百官齐呼《圣天子平南颂》,歌美颂德。剧之末尾,作者更是忽发奇想,从神话转到现实中来。舞台上出现新布景:海天波涌,明月当空,孤岛沉寂,照见一人,只见他独坐在盘石之上,高唱《怀乡自叹人》一曲。其词云:‘小生姓孙名文,广东香山县人士。向来学医业,奔走海外,诱骗华侨,中国多事,潜入国门,窃得总统一名,今日身世凄凉,家乡万里,仰看一轮明月,岂不惨煞人也。’然后是大段唱:‘孙逸仙坐东瀛自思自叹……’”

“哈哈哈,真是闻所未闻,篡改剧目到了不要脸面的境地,我们或许这一辈子都学不到这门功夫的。

“这个《新安天会》的演出还有个插曲,你知道所谓‘无腔不谭’的意思吧,所以最理想的是谭鑫培来演主角,可是谭老板说什么也不干。后来又找‘老乡亲’孙菊仙,孙菊仙也曾经是朝廷的‘供奉’,自有身价,看不起袁世凯,也坚决不演。我想,这两位看了《新安天会》的本子,第一句话一定是:这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蔡锷与汤觉顿相对大笑一阵。

“松坡,我身在其中,但心在其外,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时至今日,我对杨皙子这个筹安会是这样看的:杨皙子一味追求‘民意’,想出各种奇异办法甚至下流手段去获取所谓民意,这对老袁的登基大业究竟有多少帮助呢?我看呀,杨皙子跟王闿运修习的帝王之学,还远不到火候吧,这些事情纯粹都是帮闲,我想对老袁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是啊,汤兄说的对。杨皙子懂得取民意,但他不懂,哪一个皇帝是民众选出来的呢?当年他不愿做教育部长,振振有辞曰‘帮忙不帮闲’,这一次,心高气傲的他,还是心满意足做了一回子帮闲的事。”

“不过,松坡,筹安会的舆论基础多少也打下一些,他们派出专员四出活动,策动湖南、吉林、奉天、湖北、安徽等省组织分会,遥相呼应;并通电全国,要各地文武官吏和商会团体速派代表进京,“讨论”国体。由于有段芝贵等人密电策动,各省文武官吏函电交驰,大都阿从附和,纷纷派代表进京,加入讨论。前些天,筹安会通电全国说:各省机关及各团体代表投票议决,“一致主张君主立宪”。于是,在京各省文武官吏的代表便分别组成“公民请愿团”,向参政院请愿。这些所谓“请愿团”的领衔人,大都是各省的袁党或被收买的社会名流:直隶为曹锟、刘若曾,奉天为张作霖、冯德麟,江苏为沈云霈、徐邦杰,河南为赵倜、唐天喜,安徽为段芝贵、姜桂题,山东王锡蕃,陕西张风翙,福建陈壁、梁鸿志,湖南杜俞、叶德辉,京兆恽毓鼎,等等。与此同时,梁士诒、张镇芳、朱启钤、周自齐等一些政府要人也在幕后策动请愿。”

“身为参政员,请愿这事我略有耳闻。”

“松坡,我也听说你也在活动,老袁对你不够信任,你要多多尽力。”

“是,汤兄,我这段时间,与帝制一派人物接触较多,走得亲密些,还分别以昭威将军和经界局督办名义,联合唐在礼、蒋方震、蒋雁行等人,签名主张中国国体宜用君主制,呈请袁大总统‘乾衷独断,迅予施行’。”

“好!唐在礼是新任参谋次长、蒋雁行是陆军训练总监,两人是袁世凯的心腹。松坡,我还要提醒你,袁世凯的密探很多,你要务必小心谨慎,并以大局为重,时刻谨记我们在天津的约定。”

蔡锷双眼注视汤觉顿,缓慢而有力地点着头。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