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殊途同归 (第二十章 噩梦)
那日下午,叶婉秋遇到何修年后,内心便惴惴不安起来。
只要她眼前浮现起何修年那充满暧昧的笑,她便有如一条冰冷黏湿的爬虫上身,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冒一身。她越是想摆脱他,他越是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打乱她平静的生活节奏。
她烦不胜烦,所以她去找了尹怀生,她原以为可以借此摆脱何修年的纠缠,而如果她的直觉正确的话,说不定尹怀生会向她靠近一步。但事实似乎没有像她想象得这么好,何修年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缠着她,每天下课回宿舍都能看到他那一张堆满笑容和赘肉的脸。
尹怀生,则又像消失了一样,他还是没有来找他。今天,何修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用如此轻蔑地语气来形容尹怀生,似乎他就是一只可以随时被玩弄被捏死的蚂蚁。
叶婉秋感到既愤怒,又无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心中的爱无处宣泄,恨也无处释放。以前,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她都愿意与徐璐分享。但如今,徐璐恋爱了,看她每天沉浸在爱情当中,若鲜花盛开的模样,叶婉秋都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愁苦心事告诉给她,她不想让一丝阴霾影响徐璐的晴空万里。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看着床板发呆时,她又羡慕徐璐,同时感叹自己:“为什么别人如此容易就获得了幸福,而自己的幸福,看似唾手可得,却始终只是幻影,扑朔迷离,难以捕捉。”
何修年的那张写满轻蔑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还有他不屑的话:“他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手无缚鸡之力!”
这句话像幽魂的手一般,拉扯她的心,越来越紧。她感觉快窒息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难道尹怀生出事了?”她的右眼皮轻跳着,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感到背后出了一层凉凉的冷汗,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行,我要去见他!”
可是,外面夜色漆黑如墨,宿舍楼门晚上已经紧锁,她觉得自己好似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里,无法脱逃,只能任不安啃噬内心。她辗转反侧,第一次觉得夜晚如此难熬。她尝试着强迫自己睡着,数羊数到八百,还是未能入睡。她的眼合上又睁开,最后,她放弃了挣扎,纵然眼睛干涩,身体疲乏至极,只能任凭她大脑中混杂的思绪侵蚀睡意。到了快天明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尹怀生躺在血泊中,挣扎着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叫着叶婉秋的名字。何修年在旁边狂笑不止,突然他张开嘴,那是一张血盆大口,两颗獠牙露出来,闪着幽暗的光,向叶婉秋猛地扑来。她惊恐地丢失了心跳,纵然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她惊呼着醒过来,徐璐关切地喊着她的名字:“婉秋,你做噩梦了吧!”
叶婉秋还在梦中如此真实恐怖的意象中惊魂未定,她深呼吸了几口,待心绪稍稍平静,淡淡地说:“没事,只是一个梦。”
那天上午上课,她都提不起精神来,老师喊到她的名字,她还在发呆,旁边同学用胳膊肘碰她,她才反应过来,猛然站起,支支吾吾半天,直到脸红到脖子根。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徐璐看她精神恍惚,关切地问她:“婉秋,你怎么了?”她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虚弱的笑意:“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先回宿舍休息了。”
徐璐担忧地看着她:“需要我陪你吗?”
叶婉秋对徐璐笑了笑:“不用了,你先去吃饭,我回宿舍了。”
徐璐说:“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帮你带饭回宿舍。”
于是,她们俩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徐璐心中隐隐担心:“婉秋最近不太正常,难道是何修年又骚扰她了?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还是她有其他的心事。”她想到了尹怀生,他演出完后就没有出现了。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叶婉秋和尹怀生之间有那么些微妙的东西,但他们都默契地保持着这若即若离的距离,不说穿,也不前进,让人捉摸不透。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蜜的,徐璐感到一丝自责了,自己最近沉溺在和高宁的爱情里,竟然忽略了自己最好的闺蜜。
她打好饭,向宿舍走去,她想和叶婉秋谈谈。走进宿舍,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正迷惑着,突然发现写字桌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璐,我不吃饭了,出去有点事,下午的课你帮我请下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谢谢。婉秋。”徐璐把饭放在叶婉秋桌上,轻轻叹了口气。
叶婉秋一路小跑到了尹怀生的宿舍楼下。“这时正值中午,他们应该都在的。”她想着。她委托宿管帮她找一下尹怀生,哪知宿管告知她尹怀生换了宿舍。宿管拨通了尹怀生宿舍的电话,叶婉秋忐忑地听着:
“喂,尹怀生在吗?”
“在,您稍等下。”
“您好,我是尹怀生。”一个磁性的声音传来,略带沙哑和疲惫。
“我是宿管,有一个叫叶婉秋的女生找你,你快下来。”
电话里停顿了一下:“请您告诉她,我身体不舒服,让她快点回去吧,谢谢。”那边挂断了电话。
宿管大叔挂了电话,对叶婉秋说:“你快回去吧,他不方便见你。”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叶婉秋期待的心落空了,一股强烈的情绪袭上心头,其中掺杂着失望,委屈,惊愕,不安,这几天积累的情绪太多了,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出口。情绪顷刻之间迸发出来,继而转化成了勇气,她不顾宿舍规章,一头冲进了男生宿舍,三步并作两步向四楼跑去,浑然不觉身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和戏虐言语。可怜的宿管大叔,拖着他臃肿的身体,在后面追地气喘呼呼,他愤然说:“想不到这个文弱女生是个疯丫头,跑得跟兔子一样。”
叶婉秋一口气跑到四楼尹怀生的宿舍门口,拼命拍打着门。尹怀生的舍友开了门,叶婉秋大声喊着:“尹怀生!”舍友用身体挡住叶婉秋,说:“他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你。”叶婉秋一边推着他,一边喊着:“尹怀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下去?”
尹怀生对舍友说:“让她进来吧。”
叶婉秋大步走进宿舍,一眼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尹怀生,他背对着她。他对她说:“婉秋,你没必要找到这里来,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
叶婉秋这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泪水哗地滚落下来,像大颗的珍珠,她哽咽着:“尹怀生,你还好吗?”
尹怀生默不作声,他身体上的伤并不严重,但他心里的伤,却让他无法很快恢复,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就像躲在山洞里养伤的兽,他在蓄积精力,修复他被伤害的骄傲。他不愿意任何人见到他狼狈的模样,更不愿意他在乎的女人见到他的脆弱,因此,他这几天都告病在床,未去上课。
哪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却发生了。他没有料到叶婉秋会有这样的勇气跑到他的宿舍里,让他的懦弱全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的眼中。他被叶婉秋震撼到了,惊讶,感动,羞愧交杂在一起,他的眼,也蒙上了泪水。
他觉得这样背对着叶婉秋,更显得自己懦弱。他转过身来,面对叶婉秋,他脸上还带着淤青,眼里蕴着泪,两双泪目就这样相对了。见到尹怀生,叶婉秋情不自禁地笑了,她的笑也感染了尹怀生,他也露出了笑容,两个人就这样相视着,不知是泪中含笑,还是笑中含泪。
宿管大叔喘着粗气,终于爬上了四楼,他闯进尹怀生的宿舍,一把拉住呆立着的叶婉秋:“你这个丫头,跑得还挺快,你赶快下去,男生宿舍是女生随便进的?!”
尹怀生说:“快回去吧!我没事,一点点擦伤,很快就好了。”
叶婉秋怀疑地看着他,他明亮的眸子也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说:“请你相信我,不要担心。”
叶婉秋吁了一口气,对宿管说:“对不起,我马上下去。但请您别拉着我。”她深深看了尹怀生一眼,跟着宿管下去了。
叶婉秋心中跟明镜一样了,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理解了何修年和尹怀生最近几天的反常态度。
昨晚的梦境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到梦境里何修年的血盆大嘴就感到不寒而栗。她想到尹怀生,那么骄傲的人变得如此颓废,一定是他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她感到既自责又心疼,对于何修年的愤恨,也腾腾地升起来了。
她想:“尹怀生是骄傲的,他宁愿独自承受痛苦,也不会告诉我一丁点儿。如果就这样任凭事情发展下去,何修年只会更加猖狂,而尹怀生,永远也不会再向我靠近了。可他要这样下去,会不会憋出问题来?”她纠结着,心乱如麻。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他或许能给自己一点帮助。她的眼神中又泛出光亮来,她不顾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向湘南师大数学系宿舍走去。
无戒21天日更第八天,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