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字何认,风言风语:第一期《草》
何字何认
先来认识一下五个法帖中的“草”字。
大篆,出自石鼓文:
小篆,出自邓石如《白氏草堂记》:
行书,出自黄道周《自书诗卷》:
草书,出自《草诀歌》:
草书,出自王铎《王屋图并诗》:
从篆到楷,“草”字变化不大,石鼓文上的“草”字是四颗小草托一轮朝阳,朝气蓬勃又天真浪漫。相比之下,小篆则简化成两颗小草,弱小无助孑然自怜。黄道周的行草“草”字保留了篆书的字形,于拙朴中欹侧多姿且雄健奔放。《草诀歌》中的“草”字中规中矩。王铎的“草”字清逸奔放而又沉静俊雅。
风言风语
草是草本植物的统称,是低等植物。生来卑微,匍匐地下,时被践踏。但草的生命力顽强,所求甚少,一场春雨,便蓬勃而起,即便身处夹缝,也能顽强生长。
在古代诗词戏曲中“草”是一个常见文学意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离离原上草”,生机勃勃;“以观沧海”见“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又何等雄浑苍凉;游子吟唱“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更是“诗从肺腑出,出辄愁肺腑”。当五柳先生不再为五斗米折腰,“种豆南山下”看“草盛豆苗稀”,此情此景,“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昆曲曲牌《寄生草》、《甘草子》、《草池春》带个“草”字,《牡丹亭》唱词中“草”字更是比比皆是,如寻梦中杜丽娘唱道:“(江儿水)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深闺女儿,好不哀怨。古代知识分子常谦称自己的书斋为草堂,即是一种清高姿态,又是一种自怜自艾。杜甫有诗曰:“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成都有杜甫草堂,是杜诗爱好者必去打卡的地方。
有些书名含有“草”字。
《草叶集》,其自由奔放的热情,汪洋恣肆的豪放,一泻千里气势,曾让一个少年热血沸腾,很多年后,诗集的内容全都忘了,记得的,也只是热血沸腾,而今早已风平浪静,心平气和。
《本草纲目》,一部伟大的博物学著作,其中“人部”非常有趣,真心叹服古人有那么多的活泼顽皮的想像。只是后人当了真,尤其是现代还有人深信不疑,却是十分荒唐,这倒怨不得古人。现代人要学习的不是古人的定论,而是要学习古人的探索精神,既不要诋毁古人,也不能对古人盲从。面对各种文化遗产,我们需要的是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
《草与禾:中华文明4000年融合史》,这是我最近读的一本网红书。作者以“偏向草原文明的视角”,“意欲对中华文明融合过程进行一次整体上的简要梳理”,而我的感觉其中的观点似是而非。颠覆认知,语不惊人死不休,是这类似是而非网红书的营销套路吧。作者似乎是受到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的影响。读此书时我不由自主联想到另外两本书,一本是卡尔·齐默的《病毒星球》;另一本是贾德·戴蒙的《细菌枪炮与战争》,这种联想意味着某种暗示,但却不好明说。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有些观点似是而非,明明知道真实的情形是怎样的,但就是不能说破,更何况“明明知道”只是自以为的“明明知道”,说不定“明明”真的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呢,所以不说破自有不说破的好处。
《徒然草》,六百年前日本僧人吉田兼好的微博、朋友圈。有的贴在墙上,有的写在佛经背面,由后人集结成书。其中有不少段子非常有趣。比如这一段:静然上人腰偻眉白,颇有高僧风范,有一天去大内参觐,西园寺内大臣赞叹道:“此相貌当真可敬!”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资朝卿在一旁冷言冷语说:“不过是年老罢了。”第二天资朝卿同学就给内大臣献了一条脱毛老狗:“此相貌亦可敬也!”这真是一枚毒舌!不过倒也是一种提醒,岁月只能让人衰老,也许只有终生学习才能让我们抵御老朽。
《阅微草堂笔记》,纪晓岚晚年编写的短篇志怪小说集。自古文人骚客喜说鬼话,这《阅微草堂笔记》更是鬼话连篇,且口味颇重。即是鬼话,可说可不说,可听可不听,可信可不信,不必较真,无须较真。闲来无事,读一两段,权当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