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相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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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青回了家，钟诚在家里等他。
她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钟诚在认识她之前抽烟，那是跟着研究生的同学们耍酷，别人抽他也抽。华青特别讨厌烟味，连带着对钟诚这个习惯深恶痛绝，自打两人在一起钟诚一支烟都没再抽过，戒烟戒得很彻底。
她换好鞋走进客厅，默默去窗户边上开窗通风。
钟诚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餐桌上是他从厨房找出来的醋碟充当的烟灰缸，华青远远望去，里边已经躺着几个烟头，她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钟诚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看着她。他回到家第一时间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些东西，少了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等他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发现，她的牙刷牙杯洗漱用品都不见了。他又去卧室衣柜里看了看，她的衣服也都拿走了，原来衣橱里放着华青各式各样的衣服，颜色很丰富，现在只剩下他的黑白灰三色。
钟诚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夹杂着一种抽离的痛苦。
一段时间不见，他觉得华青有点陌生。人变瘦了，一双眼睛显得更大，皮肤微微晒黑，眼神里却透着坚毅，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机勃勃。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娇里娇气的华青突然之间长大了。
他不说话，在醋碟里掐灭了烟头。
华青走过去坐在钟诚对面，看着他深锁的眉头，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要下瓢泼大雨一样湿漉漉的。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了：“那个......我已经了解过了，任晞的爸爸车祸去世了，奶奶身体不好在住院，爷爷一个人带不了他......我想，我不能再逃避，我已经给他办了转学，以后大部分时间他将跟我一起生活。我只是没办法面对你......”
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哽咽，她死死地忍住。
钟诚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拿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华青看到烟盒已经空了一大半，想必这一段时间他经常抽烟。
她继续说：“我在学校家属区租了一套小两居，最近就搬过去了。”
等待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钟诚站起身说：“也好”。
华青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说也好，是说就这样了吗？
她心地反反复复出现那两个字：离婚。钟诚是想跟自己离婚吗？但钟诚不开口，她就不能说出口，在这件事情里她必须等待钟诚的选择，而她却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几乎毁了钟诚的生活，她还有什么资格提离婚？将钟诚置于何地？
虽然她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却不能那么做。
华青看他换鞋，站起身说：“你回家里住吧，这一段时间你住在公司里吧？”
钟诚没否认，华青想，他应该就是住在公司里。华青猜他没有回到父母家去住，这样老人会疑心的。可她一想到自己会令两个老人伤心，就不敢再想下去。
对于即将到来的乱局华青没有办法预期。她只能咬着牙闭着眼往前走。
......
钟诚走出家门，却不想马上开车上路。他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想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回家，本来是想问问华青事情最新的进展。他甚至暗暗地想，如果孩子只是找到华青，以后并不会跟华青生活在一起，他还愿意和华青生活在一起，就当是华青多了一个亲戚。
他还爱她，不想就此失去她。
虽然在这份爱里，已经加进了一些不确定和怀疑。他不知道华青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在别的事情上对自己有所隐瞒。信任就像是一张纸，打破信任就像是揉皱一张平整光滑的纸，再也无法恢复。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能够隐瞒吗？
孩子失去了爸爸，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当然不行。如果找不到妈妈也就算了，可他们知道华青在那里。无论从人情世故上，还是道德上，华青都不应该逃避。
如果她再一次逃避，自己才要对她失望。
可现在她担负起了自己的责任，自己怎么办？就算他可以看在四年的感情上暂时不离开，他该怎么对别人解释这件事？
他和华青之间已经产生了永久的不可弥补的伤痕。
就像是两个小孩子挖地，却挖出了一个骷髅。虽然他们赶快就埋上了，也不动声色地把表面装饰得很正常，但他们都知道这下面埋着骷髅。
钟诚想，也许离开是对的。
他不想心怀芥蒂的生活，也不想和华青变成一对怨偶。当断就断，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两人反而能够冰释前嫌呢？
也可能找到对彼此更合适的人。未尝不可。
钟诚双眼看着花坛里一朵娇艳的玫瑰，眼睛却没有聚焦。他管理一个公司，知道所谓矫枉必须过正，除了要大力扭转局势，也是为缓解当事人情绪。等若干年后，当你想起这件事，事发之时已经有了决绝的、比应受惩罚更严厉的结果，心里便会云淡风轻。
如果将就下去，反倒会在心里日复一复堆积负面情绪，始终耿耿于怀。
钟诚此刻觉得，还想继续跟华青在一起的自己有点妇人之仁，对自己，对华青。
他要跟华青离婚。
想透了这些，钟诚觉得这么多天压在自己心头的乌云散去了，心底一片清明，带着失落和惆怅。他要面对新的生活，也放过华青。华青一直在希望能从他这里受到惩罚，那就这样吧！
他站起身，用遥控器打开车，拉开车门，车子快速离去。
走进公司，他的助理唐欣走过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看着他：“钟总，您的桌子上放着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唐欣很漂亮高挑，肤白貌美，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大家也都知道她喜欢钟总。但钟诚已经结了婚，心无旁骛，在公司只谈工作。这一段时间钟诚住公司，别人不清楚，唐欣却了如指掌。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今天她穿了一件毛呢格子小西装外套，显得格外精神。钟诚记得华青也有一件这样的外套，还是他跟她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他说华青穿上好看，华青自己也很喜欢。
他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高挑的华青，带着的清澈的笑容向他走过来，一时间心神有点分散。
唐欣看到钟诚的眼神看着自己，并前所未有的停留了几秒钟，脸微微有点发烫，她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里荡起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