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 我梦见了樊胜美

最近在看《欢乐颂》第一部。

昨晚临睡前看的正是樊胜美的父亲中风住院，樊家母女面临是否要动手术的抉择。樊妈很明显是希望老伴能动手术的：“你爸在的话，还每个月有退休工资拿，我们就不用找你了啊，要是你爸没有了，我们要怎么生活啊”。听着真是让人有点心寒，仿佛樊妈是着急着那点退休工资才想要挽救樊爸的。“小美，你就借点钱吧？你哥的房子是绝对不能卖的。”樊妈甚至不惜给小曲下跪借钱也要为儿子保住那套由樊胜美付了首付并且贷款才买成的房子，她担心儿子没了房子老婆就跑了，也担心等儿子回来没有地方住，却全然不曾想过自己的女儿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也不曾想那十万块钱对于一个处于工薪阶层的海漂意味着什么。

梦里一片漆黑，樊胜美哭泣的脸庞展现在眼前。我不知道是因为醒来之后不记得梦了，还是确实就是只梦见了这么一副画面。我清晰地看见樊胜美，我也同时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委屈、无力、矛盾和绝望都是我自己的。就好像我背负了自己的情绪和灵魂，住进了樊胜美的身体里。

我气喘吁吁地从梦中醒来，像是被人追了十万八千里才终于能够摆脱。

刚开始看《欢乐颂》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很不喜欢邱莹莹，尤其不喜欢当她遭遇“渣男”又遭遇丢工作那段时间的状态，仿佛有着无休止的哭泣、抱怨，以至于连关关和小樊都开始对她有点“避之不及”了。就像一个婴儿不小心摔倒了，就蹲坐在地上一直哭泣。

我感觉到这是我自己的投射。邱莹莹没有任何问题，我不喜欢的是那个像邱莹莹一样遇到一点点挫折和困难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无力应对的自己，不停地哭泣、抱怨。

当我终于从梦中平复心情，脑袋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我还有很多的委屈、悲伤之类的负面情绪没能清除干净，所以在梦里经由樊胜美的形象表达了出来；然而很快我脑中就浮现了邱莹莹的形象。

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像春风捎来暧昧的气息催开了花朵儿。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脑海中会出现邱莹莹的形象，也开始明白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邱莹莹。

邱莹莹在失恋失去工作的那段时间的状态，很像我这半年以来的状态：很容易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哭泣、抱怨甚至否定自己。一顿饭没能做好，我理智上知道这没有关系，但是仍然会忍不住嚎啕大哭责备自己做一顿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下水道堵了，害怕告诉房东挨骂，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于是也只能哭着责备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工作出了一点点小差错也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好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其实都有些“小题大做”。其实都是很小很简单的事情，即使出错了也很容易纠正，但是于我就好像是稳定的生活突然遭遇八级地震，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波涛汹涌，就好像自己正面对着世界末日的降临……我被充斥着整个身体的无力感与绝望深深裹挟，以至于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做不了任何改变也没法做出任何行动。

原来我讨厌的，是那个充满无力感而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改变和行动的自己啊！

我想樊胜美的心里也一定装满了这样的无力和绝望——她努力想要跻身上流阶层，大概潜意识里就是想摆脱她自己的原生家庭；她基于房和车的爱情观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对原生家庭的一种反叛和出逃——我不相信亲密关系中的“爱”我害怕我得不到，相比于对“爱”的渴望，她对得不到“爱”的恐惧更胜一筹，所以她就赤裸裸选择了更具象化的“房和车”以期获得同样的安全感。当一向爱面子的她失态地在电话一头哭喊着：“你们打死他好了，打死我哥哥，打死了我给你们一万块钱，如果打不死这钱就拿不到”她心里该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她多想和那个家庭，和她的哥哥划开界限！

然而，她终归是做不到的。每个月给家里按时汇钱，按照父母的要求给哥哥买房子，听说父母独自来到上海慌慌张张在火车站凌乱地奔跑、哭泣，担心他们遇到坏人，担心他们冻死，听说父母没吃饭即使生活拮据也想给父母去买点有营养的……她就像是被父母生气丢弃在路边的孩子，哭喊着希望和父母回家，希望他们能够接纳她、爱她。

她终究是做不到。她改变不了她的父母。

一方面想要和父母划清界限，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一方面又渴望亲近父母得到他们的关爱与认可。这就像是一个戴着镣铐坐在囚牢里的犯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看似可以有某种选择，却最终只能是待在原地，无能为力。

她用自己所谓的“坚强能干”去掩饰了这样的“无能为力”表现得自己无所不能，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句“有姐在”好像她就是那个可以一个人把所有人的天空支撑起来的人；而我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以为所有的事情自己都一样无能为力，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我再看到的只是一个玩具蛇而已，我也会一样有着当初被蛇咬时候的应激反应，时刻保持某种紧张和战斗的姿态。

同样的无力与绝望感，她选择了压抑，就像拿起一块帷幕，一层层遮掩；而我则是完完全全的放任，让这样的无力与绝望充斥我身体的每个细胞，占据我生活里的一点一滴。

好在在“邻居”的帮助下，她终于能一点点掀开了那些帷幕，承认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我也通过这样一个梦，看见了无力感在自己生活的弥漫、放任、毫无界限。

当我们愿意看见自己，真的看清自己的时候，改变就已经开始发生了。我想我们都可以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