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流民国烟雨梦

我盼,一个家温暖有他。—苏青

2018-08-24  本文已影响2人  文字图录

我立在巷子尽头,朝前看,氤氲缭绕,已看不清前方是否站着人,巷子是否有出口。

但我知道这个地方生满了绿的发浓的蕨类,水汽一层层侵入这体内,那年新婚时的旗袍早已被这水汽侵透。

我并不怜惜它,我想,可能我的心马上也要湿了吧。

害怕,寒冷,无助,等待…濒临绝望。

后来…

“卖报了”“卖报了”

报上说:我成了一个文人。

我说,我是,孤岛上的一颗沙砾。

一粒渴望温暖的沙砾,无根落寞,终日漂泊。

飘啊飘,过往的故事在风里诉说。

记得1934年那年秋天,南方的木樨开的正浓。

有天微风不燥,晴空万里,我静静坐在窗下,看着窗外的桂树摇曳多姿。

一群人围着我,拨弄我的头发,穿扯我的衣服,涂抹我的脸颊···

许久过后,便是静静的候着,一张红罩头笼罩了一切,我的视线受阻,心里在描绘着他的模样。

花轿的颠簸震不散他的样子,嘈杂的喜悦吹不走他的模子。

看着红绣鞋上的鸳鸯,嗅着满地桂花的甜蜜,我迈开脚朝另一个地方走去。

最终穿着嫁衣挽起了秀发的我,在阿婆的搀扶下踏进了李家大院,从此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那年,我二十岁,我盼有个温暖的他。

现实和理想被一条河隔断,河水深不见底湍急暴躁,难以横跨。

我们寄居在一个小弄堂里,我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担当起人妇的角色,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我全部的天地。

卖菜、烧炉、做饭、清洁···成了我的日常,风花雪月彻底变成柴米油盐。

我想我的丈夫能体谅我,知我辛苦劳作,许我读书看报,伴我共抵困难。

可现实是:

“买菜用的这么多钱吗?”

“烧炉子怎么这么贵呢?”

“怎么你又没钱呢?”

“女人看什么书?”

“不嫌投稿丢人吗?难道我养不活你吗?”

我们到沪居住还未一年,家里嘱我们自力更生,作为教员的他,薪水不多,我懂他的烦恼。

碍于面子,不准我写文赚钱,我懂他的顾虑。

但是,在准与不准之间,是他的徘徊多变,责骂我太独立又憎恶我朝他讨钱,想要我料理好所有家务又不肯付出丝毫,实力和面子的对抗,让他脾气暴躁,让我频频受伤。

剩下的只有争吵,只有怀疑,还有满腔愤怒,满脸泪水。

我不敢盼我和他能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了,我只想要一份理解和和谈。

回应的却是沉寂,冷战,无边的等待。

等待的尽头出现了一丝曙光,奋力朝它奔去。

他换了职业,荷包不在羞涩,慢慢成了资产家庭。

可他总是很忙,每天早早的夹着公文包就走了,披星戴月的踏入家门,倒头就睡。

这样,日子却是知足恬静的。

没了争吵多了和气,不能让彼此的灵魂了解知心,也能有一个家扎根庇护。

后来我和他有了第二个女儿,这个他爱之如命的女儿,带给我们一段甜蜜舒心的幸福时光。

好像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太过高兴的背后总是潜藏着阴云密布,改天换面。

我和他在这一次冲击下彻底的分道扬镳。

他生意危机,终日醉酒,出入舞场,越来越少的回家。

后来他带回了另一个女人,一个来宣示主权的女人,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伤心欲绝的发狂,暴躁无比的撕扯,迎来了他的一个响亮耳光。

有人说李钦后的这一计耳光打醒了苏青,打出了一个文人。

我和他离婚了,结束了十年的共同时光。

结婚十年,不过这般,这个他我不愿在将就。

有的时候孤独和自由是那样难舍难分,离了他有了自由,却添了孤独。

一扇窗一张床一间房一支笔成了我全部的生活。

笔耕不止,没日没夜的写。

写儿女琐事,写爱恨情长,写孤岛上的世俗百态···

欣慰的是,我渐渐有了名声,我的文字会有人去欣赏。

成名后的感觉并非直上云霄的幸福,多的是孤独入骨的惆怅。

白天辗转在热闹都市,晚上感受孑然一人的落寞。

好似上天听到我内心的呼唤,不久我便结识了另一个他。

我记得:在辣斐德路某照相馆中,他的16寸放大半身照片在紫红绸堆上面静静地叹息着。他的鼻子很大,面容很庄严,使我见了起敬畏之心,而缺乏亲切之感。

他说喜欢我的文采,故常常请我吃饭。

他在我最落寞的时候,无声送去支票。

他在我最无力的时候,邀请我做他的秘书。

我不懂政治,只分辨感情。

他,温文尔雅又存有威严。

他,看尽百态人生又存有真挚。

他,纵然身在官场又满腹经纶。

他,摸不透看不透却总是让人很舒服。

但我的理智知道,他并非我的归宿。

“一个真正讲爱情的女子,绝不会把做官的人看作对象,他的事情这样忙,行动这样不自由,都是恋爱过程的致命伤。”(苏青《谈做官》)

尽管如此,未曾料到的是。

所有的关系以他的离开为终结。

如往常那般,我拾起门下塞进的报纸,还未细阅,陈公博被枪决五个字扎入眼眶,剩下的唯有静寂。

我回忆酒红灯绿之夜,他是如此豪放又诚挚的,满目繁华,瞬息间竟成一梦。(苏青《续结婚十年》)

我继续守候,等待,直至死亡。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一个女人并非那么要强,只是少了依靠。

我病倒在床上,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女儿和外孙陪着我,我多想一走了之,逃离病痛的折磨,逃离这湿透的生活。

等待晨光扣窗,黑夜散开的漫长时间里,我想起了你,上扬了嘴角。

追着光的方向,我看见了:

孩子在窗外闹着,窗内我们守着书桌,各处一方,你做你的工作,我写我的故事。

抬起头相视一笑,时光静好。

有时你坐在书桌边创作,我立着你身旁研墨,你给写好的诗读给我听,我拉开窗帘,阳光照射,光射向幸福的彼岸。

一滴泪从眼角滴落,我知道这一生即将了结。

来世,有这样一个你。

等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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