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频道,终归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徐訏的《鸟语》看完后,很觉得无语。第一遍,其实没有看懂。只是一部《金刚经》贯穿首尾,显得小说比较严谨,另外,对于整体叙事语言的风格感到清新婉丽。有一幅淡淡的江南水乡的小资味。对于其主题,却是觉得不甚了然。
于是,又翻看第二遍,慢慢地,一幅幅图画就又拼接起来,细细回味,用心咀嚼,一时感慨万千。
其实,这篇小说可以多方面去理解的。你看重它的叙事语言也好,简单的故事结构也好,升华的主题也好,都可以随你去天马行空提取自己所需的那一部分,对人生对人世进行感悟。还可以对这小说进行挑剔。
对于徐訏,了解不多。我相信大多数人差不多同我一样。他们那个时代的作家,一如烟尘一样,大部分湮没在历史的厚重里,早已淡如烟,淡如雾,虽有若干个脱颖而出,却又是在新旧历史的交错中,前后面容迥然全非。如鲁迅那样屹然不倒的,寥若晨星。
所以,对人的生疏,导致对作品的生疏,进而在阅读时,可以放心大胆去猜想去阅读,不是如读鲁迅作品时,感到字字句句那样斧劈刀削,有一种压抑感。
《鸟语》的故事情节很简单,“我”因为身体的原因,需要逃离大都市找一个清净的地方疗养。因此,便回到乡下外祖母家,那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环境优雅,非常适合身体的康复。
就在那里,结识了乡村姑娘芸芊。这姑娘的清纯和美丽深深吸引了“我”。但是,她却被周围的人等认为是个白痴。因为,她什么都不会,不会做家务,也不善于与人交流,没有朋友,上学也是差等生,怎么教都教不会。整个人是委顿的。
唯有在鸟儿们相处时,才迸发出神奇的光彩。那一时刻,有如仙子,而且,鸟儿们也喜与她交流,好像她能听懂它们似的,好像她是它们最友好的朋友似的。
这让“我”大为惊奇,心里认定芸芊并不是个白痴,便费心巴力自告奋勇教她读书。在此期间,“我”喜欢上了她,不顾大家的反对,把她从乡下带到了大都市的上海家中。
可是,换了环境,这姑娘就像鱼儿离了水,鸟儿离了林一般,总是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无奈,“我”深爱着她,便选定杭州带着她到相对清净的尼姑痷去疗愈。如果情况好转,“我”就打算在杭州定居生活。
谁曾想,芸芊一到痷中,就与痷主法藏师一见如故,好像她天生适合青灯古佛的人生一般。这让“我”大为吃惊。后来,眼见得她在佛法中愈陷愈深,被迫无奈,两人分手。
“我”栖栖惶惶重回了上海,再也未能相见。若干年后,只收到一本《金刚经》,这是“我”与芸芊刚到杭州尼姑痷时共同读过的一本经书。可惜的是,书在,而人,却已杳然阖逝,天人相隔。
很显然,芸芊是作者笔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不知怎么的,我总把她与《红楼梦》中的妙玉联想到一起。妙玉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而芸芊虽然出身并不是金玉质,但是,她有独特的精神世界,在独特的时刻,也是一种金玉质的光辉。她与鸟儿们独处的时候,是那样的神采丰美,纯洁高贵,如诗如画。
可一回到现实世界,她便黯然失色,遭到周围所有人的白眼和鄙夷。除了“我”,并无一人理解她的高贵和美丽。不过,纵然“我”能与她暂时同频共振,理解她,深爱她,企图拥有她,还是逃不过世俗力量的而最终失去她。她的这种金玉质,却是终于陷于佛家的《金刚经》中,融化在晨钟暮鼓声中。
其实,“我”与芸芊是两条道上的人。“我”这一条是混浊甚至有些脏乱的,而芸芊的一条是清纯的,洁净的。两条道虽然有交叉,都在世俗的尘埃中延伸,但是,本质上却是并行而永远不可能交叉的。
因为,人除了肉身的吃喝拉撒之外,还有精神世界。精神世界如果相悖,那么,永远不可能同频共振,纵然是一时的相拥,也终究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同频共振,于爱情,于友谊,于亲情,是永恒的动力,缺此,大都会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所以,同妙玉一样,芸芊不是世俗中人,是属于佛家弟子,注定青灯古佛伴随着高一声低一声的诵经,而远离尘世,最后化为一缕美丽,璀璨在泪水涟涟的无尽的遐思之中。
爱,是一种迁就,要么是你改变我,要么是我改变你,要么是互相妥协,你我迁就,亦谦让亦固守,琴瑟和谐,同频共振。非此境界,就只能徒念《金刚经》了。
《鸟语》这篇小说,其实算不上上乘。因为,我总觉得故事设计得有些牵强。特别是芸芊的死,有些突兀,有些茫然。
按说,芸芊不通世事,有自己的独特的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的依托先前是与鸟儿们的共语,后来终于找到了佛家并寄托于此,有拨云见雾之清纯和光明。这应该促使她更加健康的活着。可是,却无缘无故仙逝,从逻辑上来说,不合情理。
不过,如果从“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这个角度理解,好像又将零乱的逻辑线捋顺了:她虽然出家感到非常快乐,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但是,却失去了“我”的牵挂和抚爱,到底是受不了失去爱情的折磨而郁郁寡欢。久而久之,这就是一个心结,最终演变成致命的毒瘤。
因此啊,如果男人真爱一个女人,就爱其所爱,因为,你的爱,有可能是她一生中的最强大最有魅力最健康的动力。你甘做牛粪,她这朵花才更加鲜艳妩媚,才永不凋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