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是最早看见雪花的人

冬天的凌晨格外寂静，仿佛大地憋足了气和人作难，没有温暖，没有光亮。

不停地看表，五点，五点二十，五点三十五，四十。不行，到了非叫你起床的时间了，我推开门，轻轻走进了你的卧室。

听着你轻巧的呼吸，像小蜻蜓振翅般，在夜的轻柔里缓缓掠过，我百般艰难地张口，轻轻呼唤着你的小名。你依然沉睡，青春的面庞有享受睡眠的惬意。嘴角，还带有一丝浅笑。是了，你一直是个爱做梦的孩子，此刻，应该是你最幸福的时光。

再过一分钟吧，再过一分钟！

不行，你必须起床了。为了赶上六点十分的体育锻炼，我不得不狠狠心，提高嗓门叫你，伸手摇你……

今年冬天，我重复着这样的心理纠结，也重复着把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

大多情况，你虽不情愿但也不抗拒，会乖乖起床穿衣。你内心明白，躲避不了的事，总得面对。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候也会或委婉或直接地抗争。

有时，你一边用柔软的双臂在床上摇摆，一边闭了眼睛嘟囔:“我是一尾鱼……”我噗嗤笑了，大早上居然还有闲情抒发诗意啊！“我要在床上睡觉！”你接着说。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赖床啊。我不能上当，迅速用柔声细语，哄你起来。

有时，你会猛的把被子拉到脸上，不耐烦地大叫:“不准开灯！我要睡觉，我一周就没有睡饱过！我不去了，我要睡觉！”我的心被你的喊声揉成一团，生疼，却也无奈。但最后的最后，依然是拉你起来，催着迷迷糊糊间依然皱眉苦脸的你，赶快洗漱，赶快出门。

到了操场，灯光寥落，四围沉寂。赭红色的跑道，经过一晚的冰冻，一点都不柔软，也不好辨认。但常有早到的孩子，已经迎着冷风开跑了。我催促着，推搡着，让你尽快加入队伍，不要掉队。偶尔，你会比别的同学早到。我不知道你的感觉，但我是欢欣的。虽然，这欢欣里，还夹杂着残忍，与无奈。

记得前几天，你又一次被我拉起，不情不愿地来到了校园。天冷极了，别的孩子还没来，你瘦弱的身影，每跑一圈，都像在对我进行无声的控诉。作为妈妈，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我也反问自己。

当时，街边的路灯还未亮起，只有一些商店的门头闪着光，使操场的南边相对明亮。当我走到这边时，一抬头，猛然发现天空飞舞着几丝雪花。在昏暗的灯光里，雪花的身影只是倏忽闪过，转瞬就不见了。可是，即便如此，对于今冬还没有怎么见过雪的我，你，都是莫大的惊喜啊！

你跑过我身边时，我在你背后轻声说:“下雪了！”一路上一直默声不语的你，瞬间恢复孩童的惊奇，笑着，大声问我:“下雪了？在哪里？”

我挽着你的手，指向光亮处。我知道你的眼睛近视，很难辨认出雪花。可我依然想让你看清楚:天空，真的飞舞着雪花！而且，我还轻轻地告诉你:“孩子，你是最早看见雪花的人！”同时，我握紧了你的手。

做那个最早看见雪花的人，应该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孩子，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那天的雪，很少，很少，落地即化。不仔细在灯光里寻找，甚至发现不了。天透亮后，地面没有一丝白。

……

往后的日子，我依然狠心哄你起床，拉你起床，训你起床。说不定，哪天，又下雪了呢！

筱昀于201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