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孤独的星球,我们需要朋友
当玛丽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很孤独,唯一的朋友是还她最爱的动画“诺布莱一家”的玩具,而那还是她自己用废弃物做的。
额头上的一块难看的胎记让她很自卑,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喜欢的男生。
玛丽的妈妈喜欢用酒作为配料来制作点心,她还喜欢抽烟,喜欢偷偷从超市“借”来一些东西。
玛丽有一只叫伊斯的宠物鸡,是他爸爸从高速路上捡回来的。
玛丽喜欢在雨天闻着伊斯身上湿漉漉的味道,吃着炼乳,看着电视中放映的诺布莱一家。
此时的纽约,有一个44岁的男人,他叫马克思。他有两台电视,一台只能播放声音,另一台,只能播放图像。
他也喜欢看诺布莱一家。他喜欢这部动画,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纪律分明的社会结构,动画里的主人公相处和谐,融洽,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许多朋友。
他常常失眠,失眠的时候,他就看电视,顺便抓几只苍蝇作为鱼食。他的鱼亨利八号死了,他明天需要带回来亨利九号。
玛丽在邮局发现一个电话簿,上面有许多有趣的美国名字和这些名字的联系方式,玛丽想知道名字背后的这些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是否结婚,是否戴眼镜,是否也会在啤酒杯底发现小孩子。于是,她打算写信给一位叫豪沃兹·马克思的人。
于是,有了玛丽的第一封信。玛丽在信中介绍了自己,还附上一只巧克力棒。
马克思收到信后,把信从头至尾阅读了四遍,又用了十八个小时平复情绪,终于,他开始敲打字机。
马克思在信中说,美国的小孩子是从蛋里孵出来的,他自己有一条鱼,有一群以科学家名字命名的蜗牛,有一只独眼猫,还有自制的热狗和一位看不见的拉沃尔里先生,还有八件完全相同的运动服。九年来,他买相同的彩票号码,换过七个工作。
但在做每一份工作时,都会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说,
纽约是个非常繁忙和喧嚣的城市,我更喜欢住在安静一点的地方,比如月球。
我不喜欢拥挤的人群,闪亮的灯光,突如其来的噪音或者浓重的气味。尤其是那些气味。
我出门的时候一般会戴上鼻塞和耳塞,这样我会好受一点。
我觉得人们很有意思,但是令我很费解。
他还说,他想减肥,他想拥有真正的朋友。
玛丽一口气读完了他的来信,用包肉的纸写了回信。
以后请把信寄到邻居雷恩那里,因为她那酗酒的母亲不喜欢这个笔友。她因为头上的胎记被同伴嘲笑捉弄。因为母亲醉酒眼花无法穿针引线,所以用晾衣夹取代了她衣服上脱落的扣子。另外,她也没有朋友。
马克思的第二封回信让玛丽转变了对待生活的态度。她开始对戏弄她的人进行反击,她她也找了一份兼职工作,以便攒够钱去美国看望他。
但是她写给马克思的第三封信却让他濒临崩溃。在信中,她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他们将来还会有一个宝宝。她问马克思,现在是否有妻子,是不是爱过。
后来,玛丽一直没有等到马克思的回信。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寄过去的照片让马克思生厌,是不是自己太无聊了,或者是不是马克思的打字机没有墨水了,或者全美国的打字机都没有墨水了,还是说,马克思被自己的宠物吃掉了?一气之下,她烧毁了与马克思的所有通信。
此时马克思买的那组数字终于中了大奖,他用全部奖金完成了三个愿望。他又陷入了无聊。
他写信给玛丽,说他被诊出患有精神疾病。无法与他人建立联系,他常常需要对照着书本,才能读懂他人的面部表情。而且,遇到悲伤的事情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玛丽很高兴终于收到他的来信。她把自己的眼泪收集起来,寄给马克思。
他们恢复了通信,玛丽也进入了大学,并把马克思的病症做为自己的主要研究方向,还出版了书。玛丽和喜欢的邻居男孩结了婚。
但是马克思得知这些后却异常愤怒,又或许是背叛,是焦虑,她不希望玛丽告诉他如何治愈他的疾病,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患有这些疾病。他拆掉了打字机,和玛丽绝交。
朋友的关系破裂后,玛丽整日沉浸在沮丧和自我厌恶中,抽烟,酗酒,暴食。她的丈夫也离开了她,去新西兰找笔友一起生活。
玛丽最终还是给马克思寄去了一个写着I’m sorry的旧食物罐,她天天机械地查看信箱,盼着他的回信。
当最好的朋友不再回信,最爱的男人离她远去,父亲在一次工作中意外丧生,母亲因为父亲的亡故而误服了毒药。玛丽终日萎靡不振,她吞下药片,打算了解自己的性命。但当她发现自己怀了戴米恩的孩子,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玛丽家的门被敲响了。是她的邻居,那个因为残疾四十五年没出过家门,每次都是玛丽帮他收取信件的邻居雷恩。
他把在玛丽门口放置已久的快件盒子递给玛丽。
那是马克思寄来的盒子。马克思选择了原谅。
他说,
我原谅你是因为你不是完人,
你并不是完美无瑕,我也是。
人无完人。
我们无法选择原谅我们的缺点,
它们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适应它们,
然而,我们能选择朋友。
我很高兴选择了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马克思还随信寄去了他收藏的全部的诺布莱玩偶。
玛丽意识到不应该把钱花在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和人身上,比如为了在戴米恩面前获得自信,她整容,化妆,买最贵的衣服。她开始重新攒钱,在澳大利亚的她打算远赴美国去看望她最好的朋友。
一年后,玛丽攒够了钱,独自带着孩子,去找马克思。推开门,才发现,马克思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对面的桌子上,放着玛丽曾寄来的眼泪,
桌子上的镜框里,嵌着一张玛丽的自画像,
镜子上方的墙壁,是马克思熨烫整齐,一张张铺开、贴好的玛丽的全部来信。
那是满满一墙。
玛丽才明白,原来,他一直当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