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中
小时候,我觉得爷爷是让我捉摸不透的人,寡言少语,常年两道八字眉挤在一块儿,和蔼地笑着。
时光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的年纪增长了。我突然明白了爷爷。爷爷和天下千千万万普通的老人一样,希望孙子孙女有出息。爷爷养了三个儿子,数个孙子孙女。我是他最小的孙女,学习不好,每次,回到家乡,我不敢正视他人的目光。
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充满精气神儿,天空中露出一丝亮光,月亮还没有下去。离家,出早市。老街的那个巷口,岁月经年 ,爷爷在那里摆摊卖鸡,巷子里来来往买鸡的人,都熟悉他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随爸爸妈妈辗转他乡读书。在乡下长大,爷爷是家里的顶梁柱,天蒙蒙亮,出早市。在家里上学的费用,水电费,日常菜蔬钱,都是爷爷出的。那年秋天,教育局下达文件,我们就到街上上学了。爷爷每天接送我上学。中午,怕来不及接我回家吃饭,给我找了一户人家,每天的午饭,就在街上吃了。在街上上了一年,我就随父母去外地读书了。
还记得,爷爷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的爸爸喜欢喝酒,常常赊账。每当他的爸爸想要喝酒时,就叫他去打酒,爸爸赊的账多了,不还清,酒家不给打酒。他就躲在门缝了,淌眼泪,一边擦拭眼泪。打不到酒,回家挨爸爸的一顿打。
爷爷一辈子都省吃俭用,舍不得给自己买双好鞋子。他个子不高,村里的老爷子戏称他为:“小老头儿。”他也不作声。爷爷心态好,常常笑,寒冬腊月里,他的笑容可以暖化冰雪。奶奶话多,独自站在院子里,就能说上好半天。爷爷一辈子都迁就着奶奶。他们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风风雨雨几十年,相守相伴。一辈子,爷爷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娱乐。好抽口烟,看电视。每天下午,他骑车去看田,这是每天都不变的事情。
回家的日子里,大伯来家里坐了坐。他讲道:“儿子研究生考试考了第三名,今年到上海的公司应聘,现在在实习。准儿媳考了第一名……”中午,爷爷回来了,奶奶讲给了他听。我在后面的屋子坐着,空调开了,屋子凉快了。爷爷吃过饭,到后面午睡。跟我讲了这件事情,听他说的话。我心里有些气恼,这与我有何干系。这是他的能力,努力。那位堂哥,每回见他,脸上冷淡,没有一丝笑容,做大事的人。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朵。巷口微风轻拂。爷爷奶奶坐在巷口,剥玉米。这个时分,巷口走动的人稀疏,小麻雀扑棱扑棱翅膀飞向电线杆。远处的树木郁郁葱葱,田里的水稻势头正好,绿齐齐的。爷爷坐在淡金色的阳光中剥着金色的玉米粒,夫妇俩闲聊着。黄昏中,奶奶踽踽而行,爷爷搀扶着她,最美好的样子,伉俪情深,相伴意长,南来北去,携手扶将。
时光飞扬,他们俩相守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