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家书【十】通向神性的过程

阿爹阿妈：

昨日傍晚我已回到北京。刚下火车，就接到友人的电话，今日中午的会见安排在马连道的一家餐厅。当时正值下班高峰，回到郊外至少两个小时的车程。于是我就近住在了马连道的明日五洲酒店。这样就省去了很多来回奔波的时间。省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做个调整。昨晚我睡了一个非常香甜的觉。今晨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也自然无比愉悦。

这次外出没有带书。就将看书改成了听书。听书也有好处，就是同时还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待会想去茶城转转。由于我长期住京城的东边，西边来得比较少。十几年来，马连道只来过两次。印象中这是一个极有意思的地方，值得走走看看。

今早看了一篇村上春树的文章，某些方面颇有同感。他说：众所周知，我一般不参加电视节目或演讲等公开活动。有人说我是个性格高傲、孤僻的怪人。对此，我想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坐地铁或者公交车去逛旧书店、CD店，或者在近处的商场逛逛。对我来说，如果能被当做是如同西表山猫一样濒临灭绝的动物，必将深以为幸。写作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不想涉足其他方面。

我与村上春树不同的是，写作不是我的工作，写作是我视作生命的一部分。所以虽然身为作家，但是在写作之外，我有其他的工作。特别是今年开始，我涉足了几个领域的事业。不过都是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空气、水，以及柴米油盐。只是在其中加入了科技的力量。

村上春树还写道：我们每个人，都好比一座双层建筑。入口在一楼，那里住着我们的家人；二楼是每位家人各自的房间，大家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听音乐、读书。还有一个地下室，我们姑且称之为“灵魂地下一层”。这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储存着我们记忆的碎片。而不为大部分人所知的是，在更深处的“地下二层”，还有着一间漆黑的屋子。没有人知道这个黑屋子有多深，也没人知道它的最低处能到达何处。在音乐和文学领域，虽只需触及“地下一层”就能进行创作，但是这样的作品很难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他认为唯有找到了通往更深处——也就是“灵魂地下二层”的道路，才能写出深入人心的作品。唯有这样的作品才可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让人震撼，无法忘却。就如在家淋浴和泡温泉的差别一样，一个是渗入到最核心的部位，另一个则只停留在皮肤表面。所以，作为一个小说家必须一边保持清醒，一边深入到灵魂的更深处。

深刻的文学作品必然会直击灵魂深处。但是以灵魂的地下二层来形容灵魂的深处，我以为不是十分的确切。灵魂的深度是深不可测的。正如灵魂的高度与宽度。并且高度、宽度、深度，只是生活在三维空间中的我们对事物的定位。事实上、灵魂是多维的，无限N维。而不仅仅是深度那么简单。另外，他以黑暗处来形容灵魂的深度，我以为是不合适的。深度并不等同于黑暗处。如同我们对天空的认知。我们总认为天空在地球的上方，在我们头顶的上方。但事实上，地球在整个宇宙之中，也同样是一颗被悬浮于空中的星球。当我们乘坐飞机飞上云端，我们的脚下也同样是天空。很多事物都只能相对而言。

如今我的作品中，很少有关于苦难的描写。并非只有描写苦难的作品才有其意义。我的作品的意义在于世上一切苦难皆可透过心灵的力量转化为美好，而非只是纯粹的苦难。我觉得我所有做出的努力，就是为苦难找到了化解的方式，为黑暗找到了光明的出口。

一味地描写黑暗与苦难，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故事。一个悲情的故事。很多小说家只为写故事而写故事，甚至认为越悲情越深刻，越好。我认为这是走入了一个误区。可是很多作家都误入在这个歧途之中。但是他们反而认为可能是我误入歧途了。然而我也不想去辩解什么？每个人都跟随自己的心，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如果自己觉得在这个过程中体现了人生的价值以及生命的意义，那么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有了其意义。

到底何为作家？是专门编织故事的人吗？如果是这样定义的话，那么他们是对的。正如村上所言：人若是没有故事，就难以维持“自我”。小孩们需要故事，每当他们听到别人说什么，就本能地跟着模仿。于是，一个个简单的故事，就在他们的生命里生长起来。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故事会变得芜杂。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或繁或简、或喜或悲的故事里，体验着独一无二的人生。在同一个故事里，不同的灵魂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灵魂之网”，人们在这张网里解读彼此，剖析自我。

他说他写过的每一个故事，都源于灵魂深处，写小说就是一个不断往深处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会沾染上一些黑暗，但跑步可以帮助抖落它们，跑步就如驱魔。他还说，他从未被自己的作品感动过。

然而我却很多次被自己的作品感动过。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是一个灵魂往上走的过程。随着写作的深入，我的灵魂越来越向更高处，向着光明处。甚至冲出地球，冲向无限的宇宙。而不是地下二层。这是我与村上的区别。我想村上若是看到我这样的说法，也是会同意的。对于我而言，写作是我饱尝愉悦通向神性的过程，而非是魔性的显现或发作。

阿爹阿妈，我以为无论做什么，好的状态就是越来越接近于神性，是一个欢快与喜悦的过程，而非是痛苦的煎熬。就像阿爹阿妈，无论在何种境况下，都是乐观豁达的。

阿爹阿妈，今天就写到这里。我又要出发了。

二囡：安德兰 于2020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