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蚁居那些年(09)
湖北人在深圳的心酸的《蚁居那些年》（九）艰难困苦
文|田筱薇
在我来深圳之后的第三个月，秦佳颖和她的大学同学郑钰也来到了深圳。
秦佳颖是我高中时最为亲密的同学。性格活泼单纯，相貌不错的她，在班上非常受欢迎，而我则是非常沉默寡言，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起初，秦佳颖的聒噪让我苦不堪言，可是她居然毫无察觉，还整天死皮赖脸地和我同进同出。后来我也就习惯了，而她的善良，心无城府也让我感觉比较轻松，渐渐地我们成了亲密的同学，即使后来没有再同桌了，也依然如故。
高考那年，本来她的分数线是可以上二本的，但是她的档案莫明失踪，以致没有收到任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于是她只得重读了高三，所以就比班上的同学晚了一年上大学。
上大学之后，虽然我们俩的学校离得比较远，但是我们依然保持着密切的来往。秦佳颖经常去我的学校，方向感非常强的她去过一次之后，经常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自己就找到了我们的寝室。有时候我从外面回来，进到寝室才发现她坐在我的桌子前和我的室友们聊得热火朝天。她的这种自来熟，倒衬托得我像一个外来者了。
秦佳颖现在是大四上学期在读，为了提前适应工作，她和同学们已经开始实习了。
和秦佳颖一起来深圳的郑钰，是她在大学里最要好的闺蜜，我在秦佳颖的寝室里见过她几次。郑钰在为人处世方面比较周到，对秦佳颖一向比较照顾，心直口快的秦佳颖有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总是郑钰帮她圆场善后。郑钰家庭条件算是比较优越，家中在武汉也有一些关系，但是为了追随她心怡的一位学长，她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地要来深圳。
秦佳颖的男友在武汉上班，她本来不打算到深圳，但是在经多方努力仍然没能在武汉找到一家实习单位，于是也有到深圳试一试的想法。
郑钰的这位学长在蛇口工作，帮她联系到了一家外资企业，可以安排两个外籍经理助理的实习岗位。郑钰希望秦佳颖能一起去，两人通过电话面试拿到了职位，之后她们就满怀憧憬地过来了。
原以为外资企业都很高大上，以她们的英语水平，说不定还会有不错的际遇。然而入职当天，她们的幻想就破灭了。
公司里的这些外籍高管在中国混迹多年，早就将中国人的虚与委蛇应用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除了长相与语言，他们几乎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些平庸路人没啥区别。
秦佳颖和郑钰的直属上司，一个是秃瓢凸肚的法国大叔，一个是干瘪肿眼泡的波兰老头。她们到了公司之后做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其它人呼来唤去，端茶送水，复印文件。
虽然工作内容不尽如意，作为实习生工资也就只有几百元钱，好在她们工作比较轻松，周末双休。
得知她们来深圳之后，我决定抽个时间去看看。于是我提前和学生商议，周日除了第一堂课以外，其它的课都调开了。周日早上我上了一堂课之后就匆匆忙忙地坐车去了她们所在的蛇口。
在见过了她们的住处之后，我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憋屈，什么叫扎心。她们住的房子是一室一厅，房间里住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水电工和他的女朋友，她们俩和另外一个广西女孩住在客厅。
这套房子是那个水电工以550元月租租下来的，为了省钱，他将客厅以280元的价格租给了广西女孩阿云。阿云目前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收入微薄，于是希望有人来和她分担费用。正好郑钰和秦佳颖刚来深圳，需要找房，阿云就以每月200元的价格，将客厅分享给她们。
于是这个一室一厅就住了五个人，水电费按人头平摊。那个水电工天天早出晚归，他女朋友在家的时间倒是比较长，每天摆着一副臭脸。作为二房东的阿云总是讨好住在房间里的这对情侣，而对作为后来者的秦佳颖和郑钰比较苛刻，一旦有什么纠纷，阿云总是站在那边。
客厅里拉了一张帘子，算是隔断。拉开帘子，看到的不是床，而是两个厚厚的一米二宽的来自旧货市场的旧床垫，靠窗的是阿云的，紧挨着的秦佳颖和郑钰的床垫。
帘子的另一边，空间已经很小了，仍然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搁着各种日常用品。整个客厅非常拥挤，而且光线昏暗，空气不流通。在里面呆了十分钟，我就有点头晕了。
她们俩来了这里一个多星期后，就发现身上很痒，身上有红色的点点，到医院里看了下，拿了点药。那医生让她们看看自己的床垫里有没有虫子，她们回去翻开一看，果然就有好多小虫子爬出来。她们只得喷了很多杀虫剂，然后再买一个新的薄床垫垫在上面，塑料膜都不敢开封。
中午，秦佳颖用电饭煲煮了一锅烫，准备动筷子时，正好阿云回来了。瘦瘦小小的阿云，有着一张看起来比较世故尖酸的脸。
郑钰邀请阿云共进午餐，阿云倒一点也不客气，自己就拿了碗筷出来。吃饭的时候，阿云一个劲地抱怨同事的苛刻，并再三表示希望我们三人都帮她留意一下工作。
吃完饭之后，我们到外面逛了一下。我们在附近一家超市里买了一点零食，然后坐在超市门口的方桌边上坐了下来。
那个总爱叽叽喳喳的秦佳颖咬了一口薯片，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平静语气说，“年底回家之后，我不会再来了。”虽然她低下了头，但我和郑钰都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地掩饰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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