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忘江湖（8）
文/谢吟风
八 易家的秘密
“除害除害，你们还真以为除的是祸害武林的邪魔教派？”
此话一出，竟是将各门各派英雄豪杰嘲笑了了遍，说罢石柏谦也不去理会周遭各个方向锥子般射来的目光，自顾自地大口喝酒吃肉，金蝉儿听他此言，只觉得心下一片骇然。
温祁岳忍不住脸色一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十五年前各路武林豪杰联手除去那魔头还寻错了人？”
石柏谦不耐烦地抢过话头：“除什么害，分明就是寻了个借口趁机灭人满门！”
此言一出，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尹千帆腾地站了起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师父当年的判断吗？在座的各位又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当年之事，自有判断！”
石柏谦嗤笑一声：“你除了会夹着尾巴逃跑，还会什么？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又在哪里？”
尹千帆气的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温祁岳又站了起来。
“你说这话可有何凭据？”
石柏谦抬头扫了一眼：“你是谁？”
温祁岳抱了个拳：“祁门温祁岳，家师柳连峰。当年的事我也跟随师父参与过，只是后来与师父失散了，当年我虽小，惩奸除恶却是义不容辞。”
听到这，石柏谦更是不屑：“惩奸除恶？看你年龄，当年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当年的事，你师父告诉了你多少，这其中的曲折你又知道多少？”
柳嫣最见不得别人说丈夫不好，听了这话登时站起来，指着石柏谦的鼻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又知道多少？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怕不是逃得更快吧！”
石柏谦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柳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祁岳忙拉她坐下，石柏谦倒是没有生气，呵呵一笑：“女娃胆识不错，就是目光短浅。你师父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们，当年为何执意要灭他易氏满门吗？”
易轻风背对着叶禅，忽然疑惑地转过头来问道：“这么说，这些人都是来杀人的？”
叶禅一愣：“谁？”
易轻风不耐烦地看着他：“你为何偏偏这个时候云游到此处？外面那些人肯定不止白天的那几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我猜，他们定然跟此事有关吧？”
叶禅没有回答，而是顺着自己的话讲了下去：“易氏一族精通药性，延续至此已有了百代，祖上甚至出了专为皇室研究药石医理的太医，颇得皇室赏识，一时名满天下，连族人都跟着沾光。”
“易氏家族当时有一位后生，天资甚高，又极其勤奋，几乎整日整日地泡在药阁和书阁里，直到有一天，这个后生炼制出了一味丹药。正是这味丹药，招来了灭族之祸。得到丹药的那一刻，举族狂喜，然而，这却是不能公开的秘密，如果被皇家知道了这件事，易家难保。于是长老会拼命封锁秘密，甚至严令弟子不得出门。然而那后生为了闻达天下，偷偷向圣上进献了丹药。”
易轻风沉默不语。
“这个年轻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反而给易家带来了灭顶之灾。皇帝大开杀戒，派兵搜索药方，一夜之间，易家上下几百余人几乎被尽数抹去，仿佛世上从未有这样一个家族存在过，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预感大事将近，提前逃了出去，隐居山中，这样一直传承了下来。因此易家一直人易稀少，并且不与外界有丝毫交流。好在，那昏庸皇帝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药方。”
易轻风仍然面无表情。
叶禅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一味什么样的丹药吗？”
易轻风终于开口：“知道了又如何？”
叶禅悠然道：“江湖人为了这个秘密，拼得个你死我活。其实，有一种说法是，易氏一族研究出来的，是长生丹。”
易轻风不屑道：“传说一半都是假的。”
叶禅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否则历史都会因此改变。况且，江湖上也并未听说易氏族里出现过特别长寿的人。”
叶禅挤了把笔上的墨汁，干笔点缀了画上的远山，继续道：“尽管易氏族人十分小心，但江湖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传言说，是因为不知谁走漏了消息，道易家人医术高超，武林中许多名门望族前来求医问药，易家拒不接待，因此结下了梁子；也有说法是易家被仇人放出消息，说有秘宝，由此招惹了无数个门派上门争抢，竟统统一去不回。想来易家确实有秘密，却不是长生丹。”
“那秘密无比可怕，倘若不是邛崃等派，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厉害。但是，尽管手握这么个可怕的武器，易氏却从未用它兴风作浪。”
易轻风干笑一声：“哈，如果当初易家族长用它来对付皇帝，又怎会被灭族？他那愚蠢的君臣之义只能害的无辜人为他惨死。”
叶禅一震：“没错，二十年前江心一战确实害的易家人无辜惨死。如今易氏后人来复仇了。”
易轻风哼道：“那也是活该，当初杀人的时候痛快，如今要被杀了，才知道害怕了？”
叶禅点头同意道：“话是没错，可是谁甘心受死？”
易轻风冷笑：“当初争夺宝藏之时一个个就像过年分红包一样，生怕被落下，如今仇家上门，却一个个做起了缩头乌龟。老的不敢来，倒派一群小辈过来受死。”
叶禅眼神复杂地盯着易轻风：“你也觉得应该复仇么？”
易轻风冷冷道：“易氏一族若不是骄奢自满、作孽太多，便也不会被外人盯上，那些人贪心不足，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惹得整个武林也不得安生，各大门派更是蠢蛋，邛崃、祁门这些门派的下场还不是摆在眼前的教训么？”说罢收功起身，拿了手边的刀便走掉了。
孟长风插言道：“当年为何要灭他满门，自然是因为他们随意伤人性命！我听说，祁门，虎山，邛崃，眉山等门派都被易氏老贼灭个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找不到。如此穷凶极恶，武林正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九鼎门联合众多门派，组成九鼎盟，共同发出追凶令，号召大伙共襄义举，匡扶正义。”
石柏谦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共襄义举，匡扶正义？有意思，你可知道那些门派为何鸡犬不留？如果不是贪心不足，又怎会惹上杀身之祸？回去问问你们的师父吧。”
温祁岳大怒：“真是胡说八道！你怎敢对前辈们的做法信口指责？”
石柏谦冷哼：“敢做不敢认么？强盗还敢自居绿林好汉，算什么本事。当年一个个放下老脸从小路偷袭，将人灭个干净，这样也配叫做侠义了？只是原以为当年做的不留痕迹，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祸根吧。”
那晚的聚会不欢而散，人人都说不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满地的肢体碎片，和从那以后销声匿迹的易家。
许多人以为是他们赢了，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终于除掉了江湖一大祸害，对于不可驾驭的神秘力量，还是让他消失的好。
叶禅果然是妙手神医，他开出的药方，抓了去吃，一般的病痛转天就好了，很快，白溪镇的居民都知道来了个云游四方的药公子。叶禅的摊子前面，排了一长串的人，他不急不躁，来者不拒。
易轻风照例去吃了蟹肉包子，便要去市集上闲逛，刚好撞见了满身狼藉的杜清平，不禁一乐：“你这是去钻山洞了么，弄得这一身像刚从鸟窝里爬出来一样。”
杜清平看到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两天跑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见人影。”
“你找我何事？”
“我想跟你聊聊易氏后人的事情。”
易轻风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劝你莫要搅和进来。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这事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退让三分。”
杜清平惊愕地看向他：“莫非你知道些什么？难道，你就是这易氏后人？”
易轻风又恢复了平常散漫的样子：“这事儿与你与我都无关，我只是提醒你，当心像当年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一样，枉自送了性命。”
杜清平还欲说些什么，易轻风却看也不看他，径自走掉了，留下他一肚子疑问不知找谁去说。
“在下邛崃派唐璨，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杜清平转过身来，只见那说话人一袭干净利落的道袍，左手拇指上带着象征掌门身份的墨玉扳指，当下还了个礼。
“在下杜清平，无门无派，只是当年在朝廷听过差。”
“杜捕头威名远播，唐某也有所耳闻，久仰久仰。关于此事唐某有些线索，也有些疑虑，希望能与杜捕头探讨一二。”
当下二人点了几个小菜，一壶茶水，临窗而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