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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国民读书问题的几点浅见

2017-02-04  本文已影响1402人  徒忧子
我的书桌

近年来,时不时会看到一些分析探讨国民读书问题的文章,说我们的国民阅读量远不如日本和西欧发达国家云云。最近还有明星带头在地铁里丢书,虽然收效甚微,但是这种现象,是很好的,说明本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问题,并且开始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有些可惜,那些文章感觉有些浮泛了,多是枝叶之谈,不得要领。我自己也是一个偶尔翻翻书的人,对读书问题也时有留心,所以,我也很愿意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几点浅见。

一、我们的国民为什么缺少阅读的习惯

这个问题,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难免会有各式各样的答案。有人说现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太浮躁了,根本坐不下来静静地看完一本书;有人说拜金主义太泛滥了,读书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效,对挣钱没有明显的帮助;有人说现在这个社会,诱惑的东西太多了,很难分出精力来读书......如此之类,不一而足。其实,我觉得,如要寻求真相,恐怕还要走进初三、高三的课室里去。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那时候的老师,非但不会赞成我们去看课外书,还会反过来禁止我们去读课外书的。初中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在书桌上的书山里头夹放了一本文学书,老师无意中看见了,大怒,抽出来,翻两翻,然后扔进教室角落的垃圾筐里,还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到了高中,虽然没有这样粗暴的老师了,然而自己却也不敢放开手脚来看课外书的。自己的数学尚未考及格,你敢看课外书?周边的同学都在做高考练习题,你敢看课外书?明天又要考试了,你敢看课外书?那时候,正是我醉心于文学书的时候,然而却不能安心地看上几页,无奈之下,只能把书放在床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拿过来,轻抚一下封面。像我这样喜欢看书的人尚且要在考试压力面前缴械,那么,那些不那么喜欢看书的,感觉不看书也不至于痛苦的人自然就是不看了。初中三年不看,高中三年不看,小学呢,城里的人忙于参加奥林匹克补习班、学钢琴,农村的人又无书可看,这六年自然也是不怎么看书的了;上了大学,要么忙着谈恋爱,要么忙着学做官,要么忙着考证书,自然也是很少看书的了。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共十六个春秋。一个人十六年里都没有阅读课外书的习惯,走出校园大门了,人们又希望他喜欢读书,最好是爱书如命,这不是很荒唐吗?所以,不要去怪社会上的青年们为何不读书,——十几二十年来,没那习惯。青年的时候,年富力强,这时尚且没有产生对知识、对学问的强烈欲望,难道等到中年之后,会突然从乌烟瘴气的交际网里挣脱出来,静静地看书吗?所以,中年人不读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活到中年了都不读书,难道到了风烛残年之际就会看书了吗?不会的。所以,我们平时看到那些退休的老头子多半都是打太极,下象棋,拉二胡,牵着孙子去公园里逗老太太......大家都不读书,偶尔冒出个喜欢读书的,人们反而视为异类,真是悲哀。

二、如何养成阅读的习惯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不就是拿一本书来看嘛,很难么?一个人诚然简单,但是如果要让我们的国民大多数人都对阅读产生不同程度的兴趣与热情,喜欢阅读,自觉阅读,那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要让我们的国民喜欢阅读,那么,首先应当让我们的学生喜欢阅读;要让我们的学生喜欢阅读,首先要给学生们创造阅读的客观条件;要给学生们创造阅读的客观条件,那么,本国的教育制度就不得不改革了。实际上,教育制度也年年在改,没效果而已。为什么没效果呢?这个问题太宏深,非我辈所能谈,且我自己也是一个毁于当前教育制度的人,哪有已经就义的壮士英魂参与讨论刽子手的刀法呢?假设本国的教育制度之弊已经得到较好的解决,那么,应该如何帮助学生养成阅读的习惯呢?关于这一点,以往的教育类的杂志报纸已经讲过不少似是而非的废话,什么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啦,什么给学生制定读书计划啦,更离谱的是,居然有人主张让学生们写读后感,以此来驱使学生们读书!一篇读后感,会吓死多少人啊,就如同要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青年背着一包水泥去约会一样,能轻松吗?能快乐吗?一件苦不堪言的事情,能让人自觉去做吗?

邓公曾经说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养成读书的习惯,其实也是一样的。附庸风雅,人们也许觉得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然而实际上,它也是有一定用处的。我平时看一些作家学者的文章,他们谈起自己的读书经历的时候,往往会说自己小时候在父亲的房间里玩,无意中翻出了几本旧书,比如《三国演义》、《西游记》之类的,虽然看不太懂,但是觉得很有趣,继而又从这些书逐步拓展视野,慢慢地接触更多的好书,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喜欢读书的习惯。不妨设想一下,如果他们父亲的房间里没有那几本旧书,那么,这些作家学者爱上书本的时间是不是要来得更晚?甚至一辈子错过,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没有在适当的时候接触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从这个角度看,一个人附庸风雅,买几本书回家装点门面,是很可取的。虽说对他自己或许没有多大作用,然而说不准对他家里的娃娃影响深远。如果做家长的,能够引导自己的娃儿读书,那自然就更好了,不过这样的家长,在本国还很少见,总数远不及反对孩子读课外书的。

一个孩子自己家里有几本书,平时可以自己取来看看,这是有可能激发阅读兴趣,养成阅读习惯的。然而书本不多,有些孩子可能从中找不到自己喜欢的,这时候,如果学校方面再推动一下,那就好很多了。以前我读小学的时候,学校是没有什么图书馆、图书室、甚至于图书角的,但是那时候的三年级作文书里就经常看到题为《图书角》或者《图书室》这样的作文,想必城市里的小学是有这些玩意儿的。相对而言,小学生的学业负担还是较轻的,这时候让他们多读经典,养成习惯,是最容易的。如果自己家里的那区区几本书没有合口味的,那就去看看学校图书室里的。较好的做法,是老师一周抽半天时间带领孩子们去图书室,不用分配什么任务,也不要求写什么乌烟瘴气的读后感,只要带他们进去,让他们自由找书看,老师守在门口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误以为这是一种逼迫孩子们读书的做法,其实不是的。我心里当然明白,不可能每一个孩子都会喜欢看书的,之所以如此,是要争取那些左右摇摆、处于中间地带的人。有些人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看书的,我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因为都不曾看过几本书,你咋知道自己喜欢与否呢?带他们去图书室,就如同带他们去海滩捡贝壳一样,虽然眼光不同,喜好各异,但还是有不少人会捡到自己喜欢的那一块的。这里头必须注意的一点是:书,要好。孩子的判断力还很低弱,很难分辨书本的优劣,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们一开始就接触到最好的书籍,让他们常常浸泡在一流的作品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玩惯精金美玉的人,我想,是很难对破瓦片产生兴趣的。等到他们学会分辨书籍的好坏,那就已经大功告成了,因为他们已经能够自己找吃的了。

小学生如此,那么,中学生又该如何呢?虽然前面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然而不管怎么假设,一个不可否认的残酷事实还是赫然摆在我们的面前,那就是:我们的中学生仍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对那些小学时代不曾养成阅读习惯的中学生而言,跟他们大谈阅读的妙趣实在是不合时宜的。如果小学就很喜欢看书,到了中学阶段却无暇兼顾,怎么办呢?较好的办法,还是设法挤点时间翻一翻,哪怕偶尔看几页也好,周末逛逛书店也行,一来可以怡情,略略放松一下;二来可以保持阅读的兴趣之火不灭。这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大学时代,是读书的最佳时期。一者,是可以接触的书籍多;二者,是相对轻松,较为闲暇。如果好好利用那几年时光,多读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籍,那将会让你受益终生。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所见及的讲,基本上都是上大学之前就喜欢读书的人在看书,图书馆里占位置的人虽多,然而读书的人其实很寥寥。——看英语四六级和公务员教材之类,我不看作是阅读。那时候,曾经有人问我:“你成天看这些闲书,有啥用?”

我简直惊呆了,谁能相信这是大学生之间的谈话呢?我也很厌倦回答这类问题,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居然还问你读书有啥用,你能告诉他什么呢?也只能是投其所好,说读书无用了。我还遇到那样一类人,他们以前很少看课外书,但是大学时间多,觉得应该多读些书才好,但是自己却不知读什么书好,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在图书馆里逛来逛去,这本摸摸,那本翻翻,然后又塞回去,一脸的茫然。要走了,觉得空手而归似乎不太好,就随便借几本,然而几天后发现不好看,又送回去,反反复复。这一类人,其实就是因为以前接触的书太少,就如一个穷人突然有了一大笔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花一样。我想,这个问题恐怕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法,只能是多看不同种类的书籍,管它是讲马克思列宁,还是母鸡鸡蛋谁先有,随便翻翻,拿起来就翻翻,翻得多了,时间长了,总会找到自己比较喜欢的书籍的,然后就这样看下去,看自己喜欢的。

至于已经走出校门的人,那就真的只能靠自觉了。如果实在读不来,那就走附庸风雅路线吧,买些经典名著回来,堆在角落里。——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三、国民阅读正面临哪些困难

(一)想读书而无余暇

有些时候,不,几乎可以说常常,我心里总想着多读些书,但是回到住处的时候往往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动弹了,——精力都在上班加班的过程中耗尽了。我不知道那些西欧发达国家是怎样的情形,但是我想,它们的国民总不至于像我们这么艰难吧。为什么本国的企业常常要员工加班呢?为什么加班又多半是无偿的呢?为什么这些破事儿,国家都不管呢?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是不会怎样读书的。你对着一个刚加完班,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住处,鞋子都没脱就躺倒在硬梆梆的床铺上的单身汉叫道:“嘿,伙计,你看这诗,多美妙呀!”我想,他多半是不会理你的,哪怕他前两年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文艺青年。唉,这类人之中,能够自救的,永远是极少数。要想妥善解决这个问题,非要动用国家的力量不可的。

(二)想读书而买不起书

这年头,想做一个穷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连书都买不起了,书生还能做得稳么?就我自己而言,小学时代基本上没买过什么书的,上了初中之后,在校门口见过书贩运来的盗版书,一般而言,10元一本,然而痛心的是,这样我都买不起。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也就20元,而且已经算是中等水平的了,有不少人才10元呢。如果我想买一本十来块的书,那么,我需要攒三四个星期的零钱,从那每周20元的伙食费里,一周省出一点来。书贩来的次数很少的,初中三年,印象中也是三四次而已。所以,书贩来的时候我往往没有足够的钱,和同学借?他们也没有。——也不敢借老师的。我亲眼见过一个书贩子进校园里卖书,就一套,属于大型的工具书,非常眼馋。我当然是买不起了,所以也挤在人群里,眼巴巴地看着。很快,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好像花了将近200块,买下来了。然后他托着那套书,对着我们讲:“你们有钱买吗?没钱围着看什么!”那副得意的神态,至今已有10年,我还是记忆犹新。我想,恐怕再来几个10年,也未必会淡忘的。

买不起书,一面自然是自己穷,而另一面,现在的书也确实贵了。出版商太黑,很多书籍都做成豪华商品甚至是古董了,像我这样的家境寒素的文学青年,也只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有些工具书,比如《汉语大词典》之类的,早在六七年前就很想买了,然而现在也还是买不起。蚁民虽然穷苦,但是国家毕竟是富强了,我想,国家应该在这方面做点实事。出版商一心图财,要他们良心发现,降低价格,那简直就是梦话。如果国家能够拨款,给出版商一定的资金补贴,减轻出版机构的压力,让他们把好书,尤其是造价较高的好书,都分精装本和平装本,并放低售价,这样,有钱人可以继续买他们的“LV包”,而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麻包袋”了。

(三)想读书而买不到合适的书

无钱买书,自然是一种痛苦,然而有了钱之后,不见得就完全没有烦恼了,因为你不一定就能轻易买到合适自己的书籍。也许合适的书籍,本来就没有;又或者是选择有很多种,不知道孰优孰劣;又或者是知道自己想要哪种书,但是市场上已经绝版,等等等等。

(1)古典文籍的整理与普及

这年头,喜欢看书的青年很少,喜欢看古书就更少,喜欢看繁体竖排的古籍就更是少之又少。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一些肤浅的能够略略看懂几页竖排古籍的青年就不免飘飘然,看不起读惯简体横排书的人。当今时代,已经通行简体横排了,为什么那些古书现在印出来还是以繁体竖排的为主呢?以前我在网上买古书的时候,时而会看到底下有一些评论,说古书印成简体横排的,不专业。我一直认为这是庸夫之见,没想到后来看到一些学者在论及古籍问题时,居然也说现在的专业古籍还是以繁体竖排为主。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繁体竖排就专业了?是指有些汉字从繁体转变成简体之后,会产生歧义吗?不,专业的人士在整理简体古籍的时候,不会粗暴地将繁体字直接转成简体字的,容易产生歧义的地方,依旧保留繁体字。而且,有时候,横排的古籍也是繁体字的,并不简化。既然不简化,那么,书籍的内容自然就不受影响了。啊,莫非他们担心古人常用的“如右”在变成横排之后会很奇怪?担心我们读惯横排书的人不知道相当于今天的“如下”?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是多余了,还不如去担心天什么时候塌。何况,这也跟他们说的专业与否没有明显的关系呀?依我看,其实那些喜欢看繁体竖排古籍的人,无非是想保住自己心里的那份优越感而已,因为很多人觉得,看繁体竖排书的人比看简体横排书的人貌似更有学问,所以,他们就自觉高人一等,他们看不起读简体横排书的人就是这么一回事。说什么专业不专业,真是难看。应该如何惩罚他们呢?等他们老到没牙齿了,就给他们吃硬米饭。若是他们问有没有软一些的,我们就回答说:“吃太软的米饭,不专业啊!”

也许有人会说,有些老教授读惯了繁体竖排书,看简体横排的不习惯,会影响他们搞研究。这其实也是屁话来的。清末民初那一代学人,至今已经基本死绝;民国时期成长起来的学者,则又大多坚贞不屈,十年动乱的时候也基本上被搞干净了,现在还活着的老一辈学者,其实已经寥若晨星了。所以,现在搞古籍研究的学者,其实和我们一样,也是读着横排书长大的;就算不是,那他一生中读过的书也还是以简体横排的居多。说他们读不惯简体横排书,那简直不是人话。如果说,把老祖宗们留下的古书印成简体横排或者繁体横排,那些学者就立即无法继续搞学术研究了,我想,这样的学者也未免太垃圾,不要也罢。

那些喜欢用繁体竖排书来吓外行、博浅人尊敬的家伙读简体横排书,自然是轻而易举的,然而我们读惯简体横排书的人去看繁体竖排书,却可能会倍感吃力。眼珠子习惯了左右转动,现在要你上下转动,真的会很不习惯。有时候看着看着,一不留神就会看错列,又要重新找;看到出彩的佳句,或者认为重要的内容,想画一条红线,感觉都很不顺手,歪歪扭扭。太折腾了,何必这样折磨我们这些读简体横排书长大的年轻人呢?为了那点实不足道的所谓优越感,就要我们跟着受罪,真是太没良心了。再说了,一本古书,印成横排的,可以读的人不就更多了么?这不是有助于推动国民阅读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我常觉得现在这一代学者为我们年轻人做的工作真的很少。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哄我们,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多么好听!然而呢,开花之后就不管了,让你自生自灭,枯黄也好,蓏败也罢,不再过问了。他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凑论文,办讲座,评职称,求升迁,也确实是忙。难得有几个认真搞研究的,又不肯做这样的工作,把老祖宗们的遗产整理好给我们。能胜任的学者不肯做,那么,不堪重任的人就乘机乱来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国学读物、古籍译注就是最好的罪证。

今人生凑的杂糅了一些所谓人生哲理或者商业智慧的国学读物,太肤浅,我几乎不看,更不会买,顶多就是逛书店的时候随手翻翻,然后放回去。我自己对古典文学较有兴趣,所以,平时留心文学选本就多一些。这方面的好书,真的很少很少,多年以来,我也没有弄到过几种。读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里见到一套过残缺不全的上海古籍出版社发行的《中华活页文选》,是上一辈那些学问渊深的老学者们的杰作,那真是难得的好书呢,然而不知为何绝版了。那时候,我心里不禁感慨:“群众的眼睛,也未必就真的雪亮。”现在的学者所整理的文学选本,质量真是太糟糕了,就算是人民文学出版社这样的权威机构,出版发行的古籍选本都不能让人放心呢。这类选本常见问题有如下几种:

1)注释错误,尤其是读音

现在读古书,看到注释里的生字读音,我总不敢轻信,总要亲自翻检字典核对一遍。我用的字典有两种:一是商务印书馆的《古今汉语字典》;一是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康熙字典(整理标点本)》,繁体横排的。不核对还好,一核对,就看到有些注音跟字典的不一致了,有些是不用查工具书都知道是错误的。如果不核对,那么,有些错误可能就发现不了,进入脑瓜里,跟随自己一辈子;如果逐个核对,那么,学者的注释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我都要自己查。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说是本国的出版物,出错率不超过万分之四就是合格的,乍听没什么,仔细想想,背脊就发凉:万分之四,就是说一万字里可以错4个咯?一本一百万字的著作里,就允许错400个了!而且中国人办事是啥情形,我们又不是不清楚,马虎得很呢,往往不达标的;严格执行国家标准,一百万字可以错400个,那要是不那么严格呢?一百万字会错多少个?

2)注释避重就轻,该注的不注,可以不注的反而深入剖析

这个问题,很多年前就有人批评过了,然而没有效,还是这样子。就拿我平时看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行的《唐文选》来说吧,这本书真是让我火滚呢,我觉得,就是整天笑眯眯的弥勒佛看了也会不高兴的。比如魏征的那篇《十渐疏》(通行本一般叫《十渐不克终疏》),里面引用了不少《尚书》的句子。《尚书》是什么书?两千多年前的一本文献汇编,唐朝的大文豪韩愈都说它“佶屈聱牙”,且经过历代渊博的学者注解,到现在为止,有些句子是啥意思其实也还没有人能够弄清楚的。这样一部古书,我们看不明白也很正常,然而魏征在文中引用到了,我们自然是希望注释者给我们讲讲是啥意思了,然而他们是怎么注释的呢?且看这几句原文:

《尚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弗育于国。”

然后,注释是这样的:

“不作”数语:见《尚书·旅獒》。

我不是很明白注释者这样注释是啥意思,有何用意。是告诉我们这几句原文的出处,让我们自己去找一本《尚书》来看么?且魏征这篇文章里还引用了不少其它古籍的句子,也是让我们自己找原书来看么?如果需要读者自己去找原作求解,那么,这些注释者又是做什么的?注释不是为了帮助读者理解文本的么?如果说读者们已经理解《尚书》的这几句原文,故而无需再详细注释,那么,既然读者连《尚书》这么古奥的典籍都能看懂,其它更浅的文句难道还看不懂么?还需要看注释么?而他们对其它更浅显的文句却注释了一大堆!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简直想用皮鞋跟对着他们的腮帮连敲三百下!

3)生僻字不注音

有些选本的注释是比较到位了,然而注释者又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大概是忘记书是给什么人看的了,一些平时基本上不会看到的生僻字,意思是给讲明白了,然而却没有同时注明读音。更要命的是,那些字往往又不是一般的字典所能解决的,有时需要借助《康熙字典》这样的工具书才能弄明白。然而,一般的读者有几个手头上是有《康熙字典》的呢?如果没有,那岂不是就不知道读什么了?靠猜吗?

4)保持原貌,让读者常与错误打交道

整理古籍的学者,往往有个怪病,就是死活都要保持古书的原貌,什么都要“一仍其旧”,就连那些明知道错了的字句都不肯直接改过来,偏要留到注释里再讲。这一套,对于学者同行而言,那自然是可行的,然而面向普通读者的普及选本,还玩这个就未免太拘迂了。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原文有误,照录,然后在后面的注释里再加以讲解,那么,如果读者想要朗读原文,怎么办呢?刚看注释的时候,自然知道原文有误,但是过一段时间之后呢,朗读的时候很有可能就照着字面读过去了,读多了,顺口了,烂在心里了,化在血液里了,那注释者是不是就成了有罪之人?如果已经知道原文有误,能否这样做:文本录入正确的,然后在注释里讲明原文是怎样的,哪里错了,为什么错,根据为何,这样读者不是一样可以弄清楚怎么回事吗?且朗读古文的时候也不会有障碍。

5)用古字、俗字、异体字

这种情况跟上面一种差不多,病根也是在于学者们的所谓“保持原貌”,然而又不完全相同,这个更加累人,简直是把读者们害苦了。有些字,如果直接使用规范字,那就没什么理解难度,但是学者们不肯这么干,要“保持原貌”云云,于是乎,诸如“筯”、“黙”之类的就涌出来了。前一个,出自和上面那本《唐文选》同一个系列的《明文选》第4页,注释里说是筷子的意思。我查工具书,原来这个字就是“箸”的异体字!第二个字,出自同系列的《宋文选》中北宋作家张耒的散文《投知己书》,第387页,这个字,没有注释。我第一眼看的时候,差点滑过去了,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又倒回来看多一眼。确实不太对劲,我以为是“默”字,但是写法又不太一样,查《古今汉语字典》,没有,《康熙字典》也不收!我心里想:完蛋了。后来我又专门找来《张耒集》,看这篇文章对应的那个句子,结果就看到了一个寻常的“默”字,但我还是不太放心,继续搜求其它资料,终于知道,原来“黙”就是“默”的古字!唉,折腾,真是折腾,如果直接用规范的“默”字来表示,那读者可以省去多少功夫啊!普通读者又不关心版本学的问题,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把古书整理给现代人看,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这,我是知道的;然而有些低层次的失误或者缺陷,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做这项工作的人认真一点点就行,这,我也是知道的。唉,现在的学者都不愿意为青年后学们做点实际的工作了。以前看到过一些名校教授写文章骂我们青年不读古书,然而又不愿意提供些合适的古书给青年们读,真不知道他们啥意思。

(2)外国著作的译本

对于一个普通读者来说,捧起一本外国著作的中文译本,还真是看不出翻译得好坏。我以前甚至不留意这个问题,觉得,翻译嘛,不就是把一个意思用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吗?差不多就行了。所以,我最初读到零星的几种外国文学译本的时候,就当做是普通的中文书一样看。后来读到一本不出名的译者翻译的歌德的名著《少年维特的烦恼》,感觉很疑惑:“不对呀,歌德这样的大文豪,又是诗人,怎么这本书的语言跟水一样呢?这样的作品也能驰誉世界吗?”后来找到大翻译家杨武能先生的译本,两者一对比,不禁大吃一惊,两者的语言真有天渊之别!杨先生的译文,极有诗意,让我迷醉不已!自那时起,我看外国著作的中译本,就开始注重选择了,后来还慢慢琢磨出了一点经验:

1)首先考虑卓有声望的大翻译家的译本;2)已故的译者与在世的译者,先选已故的;

3)年老的译者与年青的译者,先选年老的;

4)有名的出版社和无名的出版社,先选有名的;

5)看译本的前言与后记。如果很有分量,译本也不会差的;如果是通篇敷衍凑数的,又或者是译者请来拍马的,那又次一等了;如果前言和后记都没有的,甚至译者是谁都没有交代清楚的,那就更次了。

6)看书籍的装帧。如果看起来很像是给孩子们看的,或者直接标明“青少年版”,那就很垃圾了,基本上是做过手脚的,要么大量删节,要么经过压缩改写。

7)看看有无推荐语。如果封面或者护封上罗列着一大堆所谓名流写的吹捧语,也就是他们平时的所谓推荐语,那反而不好,因为真正的好书是不需要作者劳力费心去请那么多名人来为自己助阵的。

老一辈的翻译家,很多已经谢世,幸存的也往往年老力衰,很难在继续工作了,所以,我们现在在市场上看到的外国著作译本,大多是新生代的译者翻译的,老翻译家们的译作反而不容易找到了。这些新生代译者的译作,似乎不是很理想,也许是还年轻,功力尚浅吧,有些通晓外文的读者批评他们译得不够好。我自己不懂外语,看不出他们的译文有没有忠实于原作,但是有时候我拿来跟老一辈翻译家的译作对比着看,我就觉得他们的中文功底不够扎实了,缺乏文采,也不够简约。我现在还记得一句,好像是古罗马的著作里的句子:

老翻译家的译文:“人们怀疑他们之间有着伤风败俗的关系”;

新生代译者的译文:“人们怀疑他们是同性恋”;

用“同性恋”这样的新词语去翻译两千多年前的著作是否合适姑且不论,单从遣词造语方面看,就已经是高低立判了,不是吗?古罗马智者的光辉著作让我们的译者糟蹋成小学生作文,真是一桩罪过呢。较好的做法,也许就是鼓励这些新生代的译者多去翻译国内还没有译介的外国著作,不要急着去重译已有精良译本的作品。这样,即使初译的水准稍微逊色些,也总比没有好,对国内的不通外文的读者来说,也还是好的。如果实在糟糕得不成样子,那就禁止出版好了。过期的食品尚且不能上架,文化垃圾难道就可以任意横行吗?要不然,老一辈翻译家的心血被垃圾湮没,而我们的读者又在看着水一样的作品,说不定还误以为外国文豪写的东西跟自己的日记也差不了多少,那就悲哀了。

(3)中型辞书的匮乏

辞书者,万书之宗也。读书学习的时候,遇到疑难,就要求助于各式各样的辞书。然而很不幸,本国的辞书,好用、实用的真的不多。我们平时在书店里看到的堆积如山的大大小小的辞书,其实都不够精良。甲在乙的基础上加一点,成了一本新辞书;丙在甲的基础上减一点,又成了一本袖珍版辞书;丁在丙的基础上换一个封面,又成了一本新辞书。总之,就是你抄我的,我搬你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学识浅陋如我这般的人,尚且能够从平时使用的辞书中发现不少毛病,如果让学界泰斗来翻阅,一定可以发现更多的失误。我时常想,我们的国家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机构,把国内的一些杰出的学问家聚集在一起,对本国的出版物进行内容优劣方面的鉴定与审查,不合格的书籍,尤其是辞书,严厉打击,禁止出版发行,免得浪费纸张,祸害学人。

辞书的质量堪忧,仅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严重缺乏中型辞书。

就以受众最多的语文类辞书来讲,譬如字典吧,发行量最大的当然要数《新华字典》了,然而收录的单字太少,只有区区的几千,小学生还好,我读初中的时候就感觉不够用了。读高中的时候,我在县城的新华书店有幸买到了一本《古今汉语字典》,商务印书馆发行的,收字21100多个,的确如编者所言的“可满足一般读者查考古今文献典籍用字的需要”。可是,上了大学之后,我发现连这本也不够用了,于是又多买了一本上海辞书出版社发行的《康熙字典(整理标点本)》,收字47000多个,两种配合起来用。尽管如此,有时候还是会遇到一些查不到的生字,而《汉语大字典》又买不起,此外更没有其它合适的字典可以用了。没办法,那只能丢开不管了。《汉语大字典》非但贵,体型也庞大,第二版修订后收字似乎已经超过60000个了,十六开,厚厚的九大册,堆起来可以压死一头牛。这样的辞书,显然不是一般的读者所能有的。我常觉得,应该有一种收字四万到五万之间的字典,体型不太大,价格不太高,那才好。价格不太高,买得起的人就多;体型不太大,携带就方便。也许会有人说,《康熙字典》不是刚好这个数吗?是倒是,然而它到底是清朝人编纂的辞书,和现代辞书有很大区别的。我在使用的过程中感到不太方便的,主要有两点:一是释义用文言,太简略,有时候只有一两个字,很难拿捏;二是收字不够精粹,感觉似乎是看到什么就收录什么,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字,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的。所以,如果要修一部中型的收字四五万的现代字典,收录的字头应该是根据它出现的频率来从高到低筛选的。我对编写辞书缺乏了解,不知道那些专家修辞书是如何甄选字头的,我自己感觉,有些汉字,说不定就只出现在某一部很冷僻的古籍里而已,这样的字头就没有必要放进面对普通读者的辞书里了。或者另外修一部专收生僻字的辞书,我觉得也很有意义。字典如此,词典也一样,缺中型的。

(四)书籍的绝版问题

读李清照的诗词,我常忍不住慨叹:“这样一流的杰作,居然只剩下区区的四五十首,究竟是什么时候散失的?那时候的读书人都是蠢猪吗?”然而让我震惊的是,有时候在图书馆里看到一些很好的书籍,出版年代也不久远,也就十几年前的事情,然而居然绝版了,市场上买不到了!偶尔在旧书店里看到,价格也翻了好几倍,当作古董卖了。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好的书,怎么就绝版了呢,出版年代又不是很久远。绝版,虽然没有失传那么严重,然而对我们读书人来讲,想读而读不到的书,跟失传了也没什么两样了。让好书在自己的眼皮下绝版,那简直是一个时代的读书人的最大的耻辱。古时候的书籍失传,多半是因为战乱,如今却是因为人们不爱读书,那耻辱就更大了。

为了这个问题,我曾经这样想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荒唐可笑:我们的国家建立了那么多图书馆,可不可以建立一座特别一点的大型书库呢?由国家出钱,聘请本国最好的学者,组成一个图书审查机构,每年对国内的出版物进行一次全面的考察,学者们认为有传世价值的书籍,就采购一定数量,封存在这个大型书库里。等到市面上已经没有这种书销售了,就重新对读者开放,若是买的人还很多,差不多卖完了,就设法重印,然后重新发售,同时补足书库里的封存数量。国内的图书馆如果有某些绝版书籍过于陈旧,难以借阅,也可以从这个书库里采购。搞学术研究的学者有时候找不到所需的书籍,也可以从这个书库里得到帮助。我觉得建立这样的一座大型书库,比建造一艘航空母舰还要有意义。

四、结语

欲使本国的国民崇尚文化,追求智慧,养成自觉阅读的良习,可谓任重而道远,决非一代人的努力所能够完成。然而也不能因为短时间内做不成,就不去做,一个不重视文化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民族,终将会衰败,甚而至于灭亡的。一个邦国想要强盛而长久,就不可没有雄健的国民;要想有雄健的国民,就不可没有良好的阅读风尚;要形成良好的阅读风尚,请从翻开离你最近的书本开始。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九日 廖树锋记于广州荔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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