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沉思——从伍尔芙的《空袭中的和平之思》到《一个自己的房间

她庆幸，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在《空袭中的和平之思》中，有这样的观点：“女性的能力之所以会被压制，完全是因为男人们内心潜藏的希特勒主义。”希特勒主义者渴望进攻，渴望征服和奴役他人，而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因此，作者作出结论：“如果我们可以将自己首先从奴役中解脱出来，我们也能够将男人们从暴政中解放出来。”当女性的权利被束缚，当男人们在空中全副武装，随时迎战而女人却只能空手躺在黑暗中，任由命运摆布时，作者没有放弃思考。

“难道仅仅因为我们自己的独自沉思和无关紧要的遐想看似无用，我们就要对那些年轻的英国小伙子不管不顾吗，难道不给他们留一件可能很有价值的武器吗？难道仅仅因为我们的能力会引起众人的辱骂或是蔑视，我们就不愿强调自己的不足了吗？”
“不，我永远不会停止精神斗争。”黑暗中传来作者响亮的回答。

我们能感觉得到，作者是个坚定不移的女权主义者，但她并不狭隘，对于女性如何像男性一样为自由而战，她的思考冷静而深刻：“我们必须营造快乐，我们必须把他们从枪炮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出囚牢，让他们走向开阔之境。”在她看来，女性对于战争的价值不仅限于造武器、做军服、煮军粮，她们还有一颗智慧、冷静的头脑。

女人并不愚蠢。这才是女性真正的价值所在，也是追求平等的基础之一。因此，女性要想挣脱男性的束缚，首先应将自己从思考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每一个想法都要比害怕和仇恨交织的沉闷的恐惧积极得多，而且富有活力和创造力，更能给心灵以抚慰。”

“最后，所有的枪炮都停止了开火，所有的探照灯都熄灭了。夏夜又归于属于自然的黑暗。”空袭中的和平之思刚刚结束，另一幕又悄悄升起——《一个自己的房间》，从中我听见了作者的哀鸣。

从《英格兰史》中，几乎看不见女性的身影，我们只是在“伟人的传记中瞥见她们，她们转瞬又消逝在背景里”，“她们的一个眼色、一声大笑或许还有一滴眼泪，都被隐藏了起来。”更可悲的是，在史书中寥寥的几个身影，还是以这样的面目出现：

“女儿如果拒绝嫁给父母物色好的夫婿，就应该被关在房间中殴打，舆论对此也绝不会表示震惊。”；“殴打妻子是男人一项公认的权利，不论高低贵贱，他都不应为此感到羞耻。”……

这并非一个或两个女人的“专利”，而是一个时代的女性的悲剧。

对此，作者愤愤不平。

为了更好地理解女性所处的困境，她创设了一个情境：莎士比亚有一个妹妹，和他一样有冒险精神，一样富有想象力，一样对了解世界充满渴望。那么，她的命运怎样呢？这不难想象：她没有被送去上学，没有机会学习语法和逻辑，更不要说阅读贺拉斯和维吉尔了。但是，作者似乎有意让她的女主人公拥有非凡的智慧和勇气：她逃出了家，来到剧院，希望能够得到展现才华的机会。那么，她失败了吧？不，她成功了。“她总算得到了有过演员经历的尼克•格林施舍的怜悯”，但她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她怀上了那位绅士的孩子”，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她自杀了。

作者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并非简单虚设一位女性，而是将这位女性依托于著名的大文豪莎士比亚门下。一样的家境，一样的天赋，一样的勇气，命运却是天壤之别，这更让人心受震撼。她告诉我们：世界对女人不是冷漠，而是敌意。

作者在读莎士比亚的悲剧时，曾仔细揣摩他写作时的心境，然而失败了。对此，作者作出推断：“我们之所以对莎士比亚知之甚少，就是因为他将自己所有的积怨、仇恨和厌恶都隐藏起来了。”“正因为此，他的诗歌才能畅通无阻地从他心中自由流淌出来。”写作对于男人来说，已非易事；而对于女人，则甚是如此。首先，她连一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更别说是一间安静的、隔音效果好的房间了！

每一段每一行，字字句句，都燃烧着作者愤怒的火焰。然而，她想说的，并不是呼吁给女人一个自己的房间，只是提醒我们，那些曾经受到虐待、受到压迫的女人们，她们曾经落过的泪，曾经为此做过的抗争，都不应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也不应为得到更多宽容的我们所嘲笑。

因为，发出自己的声音，永远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