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六
向前走了一公里左右,前面有一条河,这条河延绵十几公里,便是大海。以前我和小峰经常在这个河里游泳,钓鱼,捉虾,但现在的河水变得暗黄,且伴随着一股酸臭味,河里面的鱼虾都变成了尸体漂浮在上面。过了桥,就是一大片工厂,有几间厂里面竖着几个大烟囱,烟囱里面还冒着黑烟,路边的排水沟里,流淌着黑水,水上面漂浮着一层五颜六色的油彩,水沟两边植物都已枯黄,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茎插在黑水里,根部已被染成黑色。工厂的围墙外面都是一些杂草,偶尔的有些排污、或是释放锅炉蒸汽的地方,会光出一块来,那光掉的地上总散落着一些空掉药水瓶子、褪色的泡沫鞋底、偶尔会有个防毒面具的残骸及裸露出变成锈色的泥土……。这光秃秃的地方真像癞皮狗身上的烂掉的疮疤。
我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三层楼的办公楼,这里是工业园区的劳动仲裁委员会所在处。今天这里又聚集了一群人。这地方平常没什么人,一但有人了就说明某家厂子出事情了,一般不是重伤就是死亡。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嚎嚎大哭,一个跟中年女人有点像的微胖的男人在那边喊,“凭什么他们家拿100万,我们只赔了30万,我们家的命比他们贱吗?”
一个穿着制服模样的人,回到,“闹啥闹啊,人家买了商业保险了,商业保险赔的多,其他的部分跟你们一样。”
“狗屁,我姐夫身强力壮的,他这一辈子挣个三百万都不成问题,你们当我们是叫要饭的呢,就给30万,这年头30万能干嘛呀?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厂子里闹去,直到他关门倒闭。”
“这位同志,不要胡搅蛮缠啊!里边还有他人在里边上班呢,不能因为你家的事砸了别人的饭碗啊,况且这是国家规定,有本事你去人大发提议去。”
那个微胖男突然不说话了,目光呆立,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制服男看到微胖男这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就往房子里走去。突然微胖男发了疯似,嘴里还嗷嗷地叫着,向那个制服男冲过去,制服男一个措手不及,肩膀被咬了一口,他一声惊呼,大喊到:
“救命啊,救命啊,疯子咬人啦……”,房子里随即冲出几个保安,那几个保安上前反剪了那个人的胳膊,但他仍张着嘴,嘴角挂着哈喇子,头一伸一伸的,保持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刚才哭泣的女人看见自己的弟弟被架住了,她一下站起来就去推那几个保安,可她还没碰到保安的时候,脖子上便被一个东西套住了,可能跑得有些猛了,被这圈一勒,眼睛一翻便倒在了地上,她躺在地上,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猛烈地咳嗽着。
这时来了两辆警车,一辆白色的,一辆黑色的,从车上下十来个人,黑色车上的人手里还拿着冲锋枪,站在一旁看着,白色车上的人跑过去微胖男和哭泣的女人一起铐了起来带上了黑色的车,便离开了。其他人没了领头的,也只得散去了。
看完热闹,我继续往前,500米不到,有个向左的路口,我拐了进去,再向前个五六百米,便看到一座两层楼的小别墅,这就是小峰家了。他家旁边原来是我家的房子,前几年娘老子一个个癌症去了,家里空房子没人住,便拆了,废料卖了几千块钱,现在地上还留着一点房基的痕迹,只是上边长满了草。我到的时候,小峰已经停在门口了,他:“问到你怎么到现在才到啊?”
“啊,刚才在那个劳动仲裁那边看热闹了。”
“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在家里不知道,最近那地方三天两头就会有人过来闹事,可闹来闹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有得赔就不错了,一个个都想多弄点,反倒最后什么也没捞着,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唉,谁知道呢?不出事,皆大欢喜,一出事,我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进来吧!”小峰招呼着。
我走进了房子,客厅里靠墙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已经放好了几个小菜,两瓶湖之红。
“啊,中午就简单吃一点。”
“这还简单啊,这菜可以啊!还有这酒!”
“那当然,咱俩什么关系?这点不算什么。”
小峰拧开了湖之红瓶盖子,一人一玻璃杯子倒上了。我闻了闻,还真不错,52度的浓香,还没开喝我已经醉了一增,好久没闻道这么浓的酒香了。我俩啥也没说,举起杯子碰了一下,一口闷掉了。
“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小峰开口道。
“什么事情啊?”
“我们厂不是停工了嘛。”
“嗯!”
“我听人说老板跑路了。”
“啊,不是吧。”
“公司账上的钱全被转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小朱跟我说的。走之前跟小朱说是要出国一趟,然后就联系不上了。”
“我,日!为什么要跑啊,不是效益还不错么。”
“好像是查环保的问题。”
“那以前也查的啊,不都过来了。”
“这次不一样了,查得很严,更新一下设备要上千万,跟重开个厂差不多了。厂开不下去了,还欠我们一堆工资,是我也得跑啊,留下就是等死啊。”
“那怎么办?我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去厂里弄点值钱的东西出来,卖个几块钱。”
去愣了一下,反正没什么主意,就同意了:“行吧,好歹弄点废铁什么的。”
哎,这年头田没得种了,进工厂,工厂又关门了,或许死了还能给家人留点赔偿。
小峰拿起酒瓶,又倒满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