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喀什,遇到了那位追风筝的人……
说来可笑,来喀什之前,对它竟怀有一丝怨念。这源于一场传说中的宗教战争,前面在《无人区里的异度空间》中讲述过苦行僧传授佛法的故事,我不信佛,但很崇尚高僧们潜心自修、充满禅意、温文尔雅的教化。汉唐时期,西域诸国佛教盛行,进而影响到整个华夏大地。
唐朝末年,发源于喀什的喀拉汗王朝皈依伊斯兰教,成为西域第一个信奉伊斯兰教在国家。此后,经过长达6个世纪的征战,喀拉汗王朝先后攻占了东面的于阗(今和田),北面的高昌(今吐鲁番)等西域诸国,最后在哈密大败明朝军队,迫使其退守嘉峪关,至此,西域全面完成伊斯兰化。而曾经辉煌在佛教,只残留下那一幅幅精美在壁画,令后世唏嘘不已。我知道,这种偏见绝对荒谬,正如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早期基督徒,会因为一个圣经故事而仇视犹太人一样,所以,还是回到这座美丽的古城。
喀什至今还保留着浓郁的民族特色,这一点从进入莎车境内就能明显感觉到,路上出现了很多骑毛驴赶集的人,造型很像“阿凡提”。喀什地处帕米尔高原,帕米尔高原被誉为“世界第三极”,是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和天山交会处,可见地势之险峻,而喀什,却是这崇山峻岭中唯一相对平缓的通道,因此,古丝绸之路南线、北线都在此汇集,向南通往印度,向西可经西亚通向遥远的欧洲。
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喀什深厚的商业文明,噶尔古城就是其中的代表。行走在这座“活着的千年古城”,全然没有丝路其它古城那么萧条,反而充满了生机。这重生机又并非像丽江、西江苗寨那样由外界所赋予,而是自身文化的顽强发展。古城里有很多匠人,至今仍坚持用手工制作铜壶、地毯,甚至马蹄钉,虽然也是拿来贩卖,但并不会向游客过于推销,全凭游客自主选择,举直投足间处处透露出对自身手艺的自信。
当然,古城里还有另外一类人,比如这次就碰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热情地为我们指路,带我们找好吃的,给我们拍照,临近出城时,他突然说:“叔叔,能不能给我十块钱!”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或许遇到了位导游。望着那张稚嫩的脸,不由心生感概,连如此幼小的孩子,都能自发在古城中找到商机,可见商业文明渗透之深。
古城的房子大多是浅浅的砖红色,依山而建,栋栋相连,浑然一体。每户人家门口,都会摆放些鲜花绿植,很是精致,这让我想起初到藏区时,常会看到藏民在窗台上摆满了鲜花。都说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催生精神文明,至少在这两处地方并非如此,有些民族天生就爱美,哪怕日子不那么富足。
突然很想见见这座房子的主人,于是沿着一条临街小巷,钻进了一户人家。主人家正在打桑椹,盛情邀请我们加入。大家拿长竹竿往树上敲,女主人们用一条漂亮的床单在树下接,虽然语言交流很费劲,但一直有说有笑,很快被快乐所传染。家里的老人把我们引进屋,切上西瓜招待我们,女主人甚至贴心地帮我们缝补挂破的腰包,一切都那么自然。他们感情丰富,乐于表达,这与大多数汉族地区“克制、礼节有度”的文化形成天壤之别。
这种无距离的巷式结构,是孩子们玩乐的天堂。庭院里的几个孩子分不清谁是谁家,他们的童年,就在这些数不尽、穿不完小巷中渡过。千年的古城足以让他们去探索,每一砖,每一石,藏着多少快乐、难过与困惑,他们在经历中成长,终有一天,突然发现,小巷也有尽头,古城并非世界的全部,或许就是离开的时候。但是,无论走多远,在他们心中,肯定都有一个阿米尔与哈桑般的故事,那个《追风筝的人》就在城中的某个小巷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