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如羔羊》

在故乡屋后，有那样一道独特的风景，是每个百无聊赖的日子，陪伴我的唯一生机。

生病辍学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把自己锁在阴暗狭小的屋子里，那段时间，连大公无私的太阳，都那样小肚鸡肠，吝啬到不肯光顾我的窗沿。

很多天以后的一个万籁俱寂的失眠的夜晚，听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就突然想重新介入什么样的生活。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床，想着跋山涉水去看一场日出。

那个时候，那群早出晚归的羊，第一次以那样一种气势磅礴的形象出现在我眼前。

在这之前，我还哼唱着萨顶顶的《万物生》，大言不惭地跟邻家女孩儿说，万物皆平等啊。

下辈子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种羊群，那个时候，这个地方青山绿水，空气新鲜，很多通过不用途径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都想来旅游。

直到很久以后，一个羊贩子牵着五六只这样的羊来到村里，村里的一个爷爷买了两只，一对儿。

后来每年暑假或者寒假我回家，都发现这种羊的数量增加了很多。

而这些羊，大多数会被农人卖到屠宰场，另一些，家里有喜事或者遇见节日的时候，会自己杀掉煮肉庆祝。

这两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二三十只。

有一句古话说，宁缺毋滥。

这种羊在我们这里，就是最好的例子，后来随着数量的增加，环境破坏严重，再也不见那样的青山绿水，再也没有那样的新鲜空气，到哪里都是这种羊群霉丑的粪便味道。

而这种羊，也随着数量的增加，死伤惨重，有时候，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会饿死，冻死，或者因为偷吃人家田里的庄稼，被农人打死，非常残忍。

会不会

后来的每一个早晨，我都会早早地起床，去远山看日出，而实际上，是为看看那个浩浩荡荡的队伍，是不是风雨无阻，按时出发。

结果当然是的，风雨无阻。

有时候我想，它们的风雨无阻，早出晚归，实际上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一个对家园的陈诺，尽管这个叫家园的地方，会让它们不尽其数地丧生。

后来的每个傍晚，我也会按时等在那里，时间长了以后，有时候看它们走路的姿态，就能判断哪只羊走了一整天的路程，千里迢迢去寻找食欲，却仍旧食不果腹。

每一早每一晚，走在最后面的那一只，都是那只跛脚的小羊羔，它的腿，两个月以前，被人们埋在地里用来打野鸡的武器打了，那个伤口流了好长时间的血以后，就生生地坏掉了一部分——那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如果它是一个人类的孩子，待遇就会有天壤之别的吧。

有一个

后来每一个晚上等它回家，我都会给它一些农家的麦草，然而，我并不是造物主，能救地了那一只，却救不了那一些。

有时候我想，如果万物皆平等，上升的人口和上升的羊只为什么待遇却有这种天壤之别呢？

或者，如果万物皆平等，在举家齐欢的这个新年，是否愿意有一个人，给每一只羊一些秋收后的谷草，哪怕仅这一次。

当然不会有。

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