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绢花

2018-07-03  本文已影响169人  东篱把酒我把诗

江南,烟雨蒙蒙。

李秀娥挎着竹篮快步往家走着。虽然已是三月,但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还是带来了寒气,万一着了凉,不但得花钱抓药,还几天都不能去城里卖花了。

看到被爬满花藤的竹篱围着的三间小屋,李秀娥干脆跑了起来,一边清脆的喊:“阿娘!我回来了!”

绢花

一个包着碎花头巾的妇人从屋中走出来,看到李秀娥奔跑的身影忙喊:“你慢点,小心摔了!”李秀娥跑的更快,路过妇人时把竹篮往她手里一塞,转眼就进屋拿布巾擦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妇人跟着进屋,把竹篮往桌子上一放,推着李秀娥去里间换衣服,“先把衣服换了,阿娘给你煮些姜汤去寒。”李秀娥笑嘻嘻任凭妇人把她推进里屋,“就淋了一会儿,不急。”妇人没好气拍她一下,到厨房煮姜汤去了。

李秀娥换了衣服,把湿衣服放到屋檐下的木盆里,看着从厨房里冒出来的炊烟袅袅盘旋在蒙蒙细雨中,慢慢消散。她拿了木勺往盆子里舀水,有一搭没一搭跟妇人说话。

“阿娘,今天的花都卖完了,就是下雨卖的贱些。”

“卖了就好,贵些贱些没什么关系。”

“阿娘,我今天看到隔壁王婶家的桃子也去卖花了,可她不敢吆喝,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有大半没卖呢!”

“桃子这丫头也可怜,没卖完是不敢回来的,你王婶要骂死她的。”

“阿娘,爹今天又去学堂教书了?我怎么见爹教的那个才子在街上啊?”

“什么才子?”妇人端着一碗姜汤出来,见李秀娥舀了水在盆里洗衣服,匆匆把碗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放,骂道:“你个死丫头,这雨不知道要下几天,你把衣服洗了晾在哪里?就你知道干净!”递了布巾给她:“先擦了手来喝姜汤。”

李秀娥笑嘻嘻的擦了手,跟妇人到屋里喝姜汤,“就是爹的学生啊,去年还给我一张纸,写有什么淑女,什么君子的,后来来咱们家说要拜会爹,被阿娘扔了个篮子吓跑了。”

“别光说话,快喝。”妇人催促,“什么狗屁才子,认识几个字,会做几首歪诗就认为了不起了,他爹是个赌鬼,他娘是有名的懒婆娘,一点家业都败没了,他自己又是个眼空心大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指着娶个媳妇多给些陪送,给他全家当老妈子呢!这样的人竟然敢给你写什么诗啊词的,我没砸他身上他得感谢佛祖菩萨!”

李秀娥胡乱点头,三两口喝完,“他现在不念书了?我看到他在城里最大的福记绸缎庄门口,好像是跟一个小姐在说话。”

妇人啐她一口,“就你眼尖。那福记绸缎庄的东家就一个闺女,长的五大三粗,性子又差,偏心比天高,立志要找个斯文俊秀的读书人,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就是没人敢往家娶,怕一家人都要受她磋磨。那东家为了能把闺女嫁出去,许了千两银子的嫁妆,够一般人家嚼用一辈子了,如今好些破落户为了贪这嫁妆都遣人去提亲。那东家小姐倒也硬气,说是嫁人的标准不变,不然宁愿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你爹教的那个才子,”妇人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肯定是觉得自己合了东家小姐的标准,正兴冲冲的往前凑呢!”

“那,他就不怕成亲后东家小姐磋磨?”

“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一点小小的磋磨算什么。”妇人收了碗,“卖花的钱呢?”

李秀娥又坐到外面洗衣服,“在床上的荷包里呢!”突然想起了什么,湿着手跑到里屋,就看到妇人手中拿朵小小的绢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秀娥紧张的把手绕在一起,“阿娘,那是,那是我买的……”

妇人冷笑:“你从小就不爱这些花啊朵啊的,这话哄谁?”

“我,我那是,我那是,突然又爱了。”

“哦。”妇人把绢花收到自己的荷包,“既然这么说,这花扎的太丑,回头阿娘给你扎个漂亮的再戴出去。”

“阿娘!”李秀娥跺脚。

“叫什么都没用,莫不是以为你阿娘已经昏聩糊涂了?”

李秀娥两只手绕啊绕,一步一步挪到妇人身边,试探性的碰了碰妇人的胳膊,见妇人没反应,心一横,紧紧搂住妇人胳膊,头往妇人身上拱来拱去,“阿娘!好阿娘!”

妇人禁不住揉搓,把她的头推的远一些,伸出一根手指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什么事情能瞒的过我去?”

李秀娥不好意思的笑笑,拉长了声音娇嗔:“阿娘!”

妇人就叹气,“你可想好了?你爹可是一直想让你找个读书人,那张青山只是猎户之子……”

李秀娥急忙打断妇人的话:“青山哥也跟爹念过书的!”

妇人拍拍她的手:“阿娘知道,可张青山读书没有天分,只是识字罢了,你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李秀娥把头埋在妇人怀里,半天才张口,“青山哥救过我,要不是他,我……青山哥最后还被那群地痞狠狠打了一顿,都没有让我受到一点伤害,要是换成个书生,我早就投河了。青山哥知道爹不喜欢他,一早就去城里的米行当了学徒,说以后至少要当个掌柜,不让我跟着他受苦。而且,青山哥有时间还会去打猎,给我买喜欢的东西,只是我没要,让他把钱存了起来。”

妇人没说话,一下一下的抚着李秀娥的长发,李秀娥想了想,又说:“阿娘,我是觉得青山哥宁愿自己挨打也要保护我,也一直在为以后能让我过的好点努力,比那些光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强多了,家里什么都帮不上手,官要那么好当,我爹早就做官去了。”

妇人没好气的推她起来,“胆儿肥了你,连你爹都敢编排。”从荷包里掏出绢花扔到她身上,“还你!行了,这事儿我跟你爹说,他要不同意,我先让他把家里的活都干一遍。”

李秀娥手忙脚乱接住绢花,闻言笑眯了眼,清脆的“哎”了一声,把绢花往怀里一塞,“登登登”跑到外面,又继续洗衣服去了。

妇人在屋里看着女儿勤劳又雀跃的身影,也不由笑了,子女能过的幸福,大概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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