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扯 | 什么鬼
说起遇见鬼这事，总能激起每个人的闷骚劲儿。有的人想听又不敢听，有的人明明听完背后发凉，又装模做样的好像没事人一样。我们为什么谈“鬼”色变？
如果妖魔鬼怪既可爱又逗逼，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我们的基因决定的。“鬼”作为超自然的概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人类天生就对于未知的、无法理解或者控制的东西心存恐惧，这是本能反应——倘若真有人不怕鬼，那要么他基因突变，要么就是“装”出来的。设想人们如果和鬼怪们常常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
怪梦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今朝为啥我也要聊这话题，是因为前两天做了个怪梦。
梦的经过试这样的：
我正要出门倒垃圾，刚一开门就被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抓住。很奇怪的是，我不属于胆特大的人，但梦里遇到这突发情况却一点都不害怕？（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做梦？）我推开门去，看见这手的主人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年妇女，她嘴里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似乎是要抓着我走——我第一反应当然是挣脱她了（要是个貌美的女鬼，我可能会很有礼貌的拒绝）。看到要反抗，老妇的眼球突然变全黑，面露凶光，用奇怪的声线低鸣道：“……”（省略号的意思是：她当时说什么我忘了，因为我刚好意识到，这货原来是个鬼怪，或者是魔鬼的化身？然后我该怎么应对）这货一边发出咝咝的声音，一边把我往远离房间地方拖拽。可能是这些年美剧看多了，我下意识的用左手（没错，被抓住的是右手）在额头到胸口划了个十字……老妇（魔鬼）狞笑了一下，开口说（这次我没走神）：“没有用！咝咝……”
Banshee（女妖）西方传统妖怪，它可以很丑也可以变的很漂亮，反正是邪恶的
谁说没用呢？反正划了十字后我感觉被力量充满（难道这梦里我的设定是圣骑士？），顿时挣脱开了老妇的钳制。后来想想，这货说“没有用”的时候我差点相信真的是没效果了，但……既然没用你说个屁台词？有反馈就说明有用好吗？
反正这梦的结局就是这魔鬼从我挣脱之后就不敢触碰我半点，退到电梯井里消失了……
再后来？
再后来我就醒了。没有任何不适，还饶有兴致的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怪梦。尝试分析一下成梦的原因，无果——然而大多数梦是没有原因的，并非我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还做过更怪诞的，说出来都怕违法。
真实的“幽灵”
很多人遇到神鬼之事时，通常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我也不例外，所以没想要在这里闲扯什么鬼怪通史，但既然是“扯闲篇儿”，无非是和大伙聊聊天，如果恰好看到我说的你不知道，那可以大方拿去以后作为闲谈的资本。
然而古人（是我国的古人）对于神鬼的态度却比较霸气，《搜神记》中孔子遇到鱼精的态度就非常有代表性：怕个毛，给老子弄（neng）死它，然后煮了吃（当然这口气是我脑补的，并不是说代表“老子”弄死它）！——墙都不扶，就服孔子，就是这么直接粗暴！当然也会有人问，不是说好了“不语怪力乱神”嘛……当然这里就不扯开了，我们留到下次有机会再来讲。反观国外的古人却非常有钻研精神，他们不但要通晓鬼神之事，更甚的还要制造幽灵……
在13世纪时，有个犹太人叫亚伯拉罕·阿布拉菲亚（英语：Abraham Abulafia，希伯来语：אברהם בן שמואל אבולעפיה），这位大佬发明了一种神秘的“体操”，如果人们按照他发明的“体操”做一遍，将会看到——自己的幽灵。
Abraham Abulafia's "Light of the Intellect"（智慧之光） 1285, Vat. ebr. 597 leaf 113 recto
在D&D（桌面游戏：龙与地下城）的《怪物漫谈》中，就有一种怪物叫做“二重身”（德语：Doppelganger，原意，两人同行）——这种类似幽灵的怪物是无法被第三者看到的，也就是说，只有被“攻击者”本人能看到，不过一旦看到了自己的“二重身”，本体就离完蛋不远了。据说苏格兰某位女贵族就曾因为看到自己的“二重身”而暴毙（好可怕，但这仅仅是传说，并没有公认的历史文献考据）。话说回来，“二重身”可能是混乱邪恶的，但亚伯拉罕·阿布拉菲亚的“体操”所召唤的“幽灵”却是友好的——你可以向“幽灵”提出各种难以解决的人生难题并得到充满智慧的解答……这可能就是神秘学版本的“人工智能”。
据说如今真有人通过阿布拉菲亚的“体操”看到了自己的“幽灵”——可是以色列希伯来大学的某个博士生却要“搞事情”。他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扫描了这位有“幽灵体验”的人的大脑……其实，这种出神的经历是因为人类大脑中的“颞部顶骨连接部位”的功能受到了影响，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类似嗑药的状态。据说康有为（没错，就是你中学历史考过的那位“公车上书”的康先生）也有过类似的“出神”体验，感觉自己与世界融为一体，所以他老人家清醒之后觉得自己与古代先贤一样，是个能够天人合一的圣人——没错，后来他就被称为“康圣人”。
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科学家就可以用技术手段模拟这个过程，让人看到所谓的“幽灵”。
至于能否如阿布拉菲亚所描述的“幽灵”那样有问必答呢？
鬼知道……
叫魂
在人类科技大爆发的100年里，我们似乎破解了各种各样的鬼怪传说，其中大部分传说后经证实都是夸张而已。
再聊一个更匪夷所思的真实历史事件，据相关记载，乾隆33年1月下旬，浙江德清乡下修建石桥。一个沈姓农夫，因为不堪忍受侄子的长期虐待，所以想了个土法妖术，花钱买通修桥石匠，要求其将一张写有他侄子名字的符粘在桥桩上，用锤子砸这张符——据说每砸一次，对方的魂魄就会随之一震……古代中国的老百姓相信人的魂魄会丢（就像《那年花开月正圆》里，织布厂的工人们坚信触碰歪果仁会丢了魂，结果赵大人因为牵了周莹的手而“丢了魂”），这种看似荒诞的妖术手法被称之为“叫魂”或者“喊魂”。结果，石匠却没有那么做，而是跑到县里揭发检举了沈农夫。后沈农夫以涉嫌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罪名被县衙逮捕。
这是清政府官方史料正式记录的第一例“叫魂案”，虽然是个个案，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造成了当时大半个中国的民众大恐慌。
从1月末至11月初，各地陆续出现一系列涉及“叫魂”案件。案发地点从浙江蔓延至全国，涉及十来个省市。嫌疑人以流动人员为主，作案手段千奇百怪。看到这里不禁让人背后发晾，难道真有“叫魂”一说？
短短数月内，中国近半数省份陆陆续续上报了不少“叫魂”类的案件，老百姓人心惶惶，官员们起初并没太当回事，但如此大规模同种类跨省域的案子自然不敢太怠慢，于是便都上报给了当时的中国最高权力——乾隆皇帝。
官员们原以为这种民间扯淡妖术只会让皇帝一乐，可不料，乾隆爷听了之后，龙颜大怒。
为什么呢？难道乾隆爷也是个坚决反对封建迷信的科学斗士？
当然不是。
因为“叫魂”有很多种操作手法，其中上报的帖子里记录了某个操作方法是——剪辫子！这就引起他老人家高度警觉了……“一定是有刁民想害朕”（想谋反？！）。
居安思危的乾隆爷估计当时是这么想的：老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中原统治的合理性，如果“叫魂”和剪辫子挂钩，那说不定就会引起汉人的“留头不留发”的痛苦回忆，多数案子还发生在江浙这些经济发达的地带，可毕竟“嘉定三屠”什么的过去没多久，这茬要是被再次推起来，那岂不是……
所以，“叫魂案”被乾隆定性为“反叛政治案件”。
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叫魂案真的是有组织有预谋企图颠覆满清政府统治的案件吗？还是“怪力乱神”的集中大爆发？
当然不是*2。
关键词：流民。（三无盲流）
此时正值康乾盛世的顶峰时期，虽然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但存在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逐渐萌芽——区域发展的不均衡正愈演愈烈。这种不均衡导致了有大量不可控的三无盲流在全国各个省份出现，尤其是经济相对发达的沿海地区。他们并不像当地人那样老老实实耕种，而是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居多……就算是今天，如果一个祖祖辈辈都是本地人居住的村落，突然来了几个不知来历游手好闲的外地人，村民们也会对着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更何况是18世纪的清朝。当地居民对于流民们的排斥，逐渐从精神上的唾弃到付诸实际行动——“张家大娘，我昨日看到那外地人在偷人衣服！”“李家大婶！真的吗！？莫非是要行妖术‘叫魂’？！”
是的，当时就是这样。当地人对流民的排斥愈演愈烈，逐渐升级成暴力抵制或诉诸官府。当时的官员听说乾隆爷特别重视该类案件，就纷纷急于邀功，巴不得多法办几个“叫魂”的……所以，“叫魂”便成了当时老百姓“反抗”流民的有效手段。
这有点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全民抵制“女巫”，老百姓抓到一个不顺眼的妇人就说她是女巫……果然全世界人民的心思都是一致的。
末
以上是我转述了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孔飞力的《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一书。此书通过深挖乾隆年间著名的“叫魂案”，为我们描绘出一个生动清晰的清朝中国社会及官场百态。
《叫魂》作者汉学大师孔飞力
总的来说，叫魂是假，恐慌是真。
18世纪中国百姓们害怕的并不是“叫魂”，而是对生活的不确定性的恐惧，他们害怕各种不确定因素，比如流民对自己生活造成破坏，毕竟当时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标准不是人人可以没事逛逛淘宝看看连续剧，而是每年的温饱——任何有可能破坏生产劳动的因素都是对其生存的威胁。
就像罗斯福的名言：“我们唯一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其实这句话也不是罗斯福自创的，而是他的政治顾问：路易·麦克亨利·豪，Louis McHenry Howe）
“什么鬼”，其本身就是我们所害怕的，恐惧的根源就是未知和不确定性，恐惧则导致攻击——就像《三体》中描述的“黑暗森林法则”，宇宙中的任何不确定性都是威胁。犹如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且无法沟通的竞技场，任何出现的“东西”，都可能是“敌人”——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先把我干掉呢？保证我生存的最佳手段就是——我先把你干掉。《搜神记》中的孔子故事可能是一本正经瞎编的，但古人对于鬼怪的态度的确如此：不论你是什么鬼，统统干掉。
人类真的好可怕，不过似乎有点扯远了……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我们所害怕的东西，其实也害怕我们。
参考资料：
Steven Kotler，Jamie Wheal——Stealing Fire: How Silicon Valley, the Navy SEALs, and Maverick Scientists Are Revolutionizing the Way We Live and Work
Monsters——Dungeons & Dragons
孔飞力——《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
Heinrich Kraemer——Malleus Maleficaru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