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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心雾语·晞橹镇忧伤

2022-09-26  本文已影响0人  蓝银冰雪
晞橹镇忧伤

文/蓝银冰雪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序)在大陆的最西端,有一个不大的小镇,名叫晞橹镇。

   小镇很神秘。一个月才对外开放一次,一次只允许十位游客入内。

   小镇很温暖。四季如春,镇内栽满了象征希望的杏花。每到杏花开放之时,一阵风吹过,花落似雨纷纷,落满大街小巷。若能拾取一片,那便是世上最独特的幸福。

   晞橹镇被认作是大陆的神圣之地。

   据说,小镇里的人们很美,明亮的大眼睛,白暂的皮肤。女孩子们喜欢将杏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男孩子们则用杏花制成各种饰品,手环、项链、戒指,送给心爱的女孩儿。

   小娃娃们出生时,家中的老人会亲自摘下一朵杏花,让娃娃攥在手中。所以,晞橹镇的人们身上,总有一股杏花香。

   常有人会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晞橹镇的微笑一样。这可不是说这个小镇会笑,而是,小镇里的人们的笑容,总是很甜美的。

   但是,眼睛看到的东西;一定是真实的吗?美,是真的吗?微笑,是真的吗?

   面具下的表情,我们永远看不见

(一)在踏入晞橹镇的那一刻,我震惊了。

真的,晞橹镇的人们真的很美,美得毫无暇疵

想进到晞橹镇里,也很不容易。我相信,周围的九个人也和我一样,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到这个名额的。

“欢迎大家来到晞橹镇。”甜美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

迎面走来一队晞橹镇女孩儿,为我们十个人戴上杏花环。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各位了,祝大家在晞橹镇玩得愉快!”: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象一下吧,一群晞橹镇女孩,戴着杏花环,齐声说话。同样的一袭白裙,同样甜美的嗓音,同样娇好的面容,同样的晞橹镇微笑。复制粘贴?还挺贴切的。

深吸了一口杏花香,我开始在小镇里四处游走。

(二)事实证明,来晞橹镇是值得的。

    干净清爽的小路,古朴典雅的小巷,都很吸引人。道路两旁种着杏花,花开正盛,很香,很香。

    如果,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话,我也许会攀上杏花树的枝条,摘下一朵朵杏花,插了满脑袋的杏花再下来。

    但现在自然不会了。

    大家崇尚的是清雅,是端庄。试问,谁会喜欢一个疯丫头呢?像晞橹镇的女孩一样,才最受欢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晞橹镇的居民,女孩很柔美,男孩很秀气,老人很慈祥,小孩很可爱,女人们很端庄,男人们很俊朗,却都让我感到很别扭,好像…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喂,把你手里的花给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吸引了我。是一群小男孩。一个怀里抱着一捧杏花的男孩被围在中间。看来,刚才的那句话就是对他说的。

  “喂,听没听见?”为首的男孩不耐烦了,伸手去抢。没抢到花儿,却好像扯下了另一样东西。我站得有些远,看不清。

   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因为男孩扔下了一怀抱的杏花,要抢回来。在他抬头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又走近些。

    果然,黑黄的皮肤,额头上还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粉红色的胎记。他在那群男孩中间,就像一只被抛弃的丑小鸭,让人感到可怜。他让我想到了泽。

    泽是我弟弟,同父异母的、刚到我家时,就像他一样,被小区里的孩子们欺负。那时我也不待见泽,所以,我没有帮过他。

    为首的男孩发现了我的存在,先是一惊,随及把手中的东西塞回到小男孩怀里,并把他向后一推。小男孩跌下后面的小坡。

    我惊呼一声,想冲过去,那群男孩子却十分一致地挡住我,不让我靠近

    待我费力地拨开他们,且不顾形象地跳下坡时,我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不,已经不是刚才的他了。雪白的皮肤,明亮的大眼睛露出性怯的神色,额头上的胎记也不翼而飞——我相信,不是我看错了。

  “哎,你…”我想唤那个小男孩过来,他却扭头跑掉。我皱了一下眉,紧跟着他跑。

    他应该和泽差不多大小,却远没有泽跑得快——天知道我为了追那臭小子回家吃饭绕着小区跑了多少圈!所以,我有信心,我能追上他。

    追着追着,我见小男孩跑进了一个殿堂样的大厅,于是紧跟着进去。

    推开门,我感到一阵眩晕。厅内,像是在开一场舞会,人人都盛装出场,再配上他们那复制粘贴版的晞橹镇微笑。再低头看看我自己,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巴,黑色长裙是灰突突的,袖口被树枝刮掉了一个扣子,长发因跑得太快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但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他正缩在舞会边缘一个人身后。我深吸一气,不顾一切地向那个方向走去。小男孩再次跑开,而他身前的那位身穿蓝裙的晞橹镇女孩拦住了我,“您好,尊贵的客人。”

(三)我恼火地发现,我竟无法看出她的年龄,但直觉告诉我,她应该是比我小的。

  “那个小男孩.为什么躲着我?”

“哦,尊贵的客人,那是我弟弟,他比较内向,怕生。”

“我叫晴,别叫我‘尊贵的客人’了,你看我这模样,也不尊贵。”我自嘲地笑笑。

  她轻笑一声,“我叫银月。”虽说她笑了,我却没看出她的面部表情有任何变化。

“我也有个弟弟,”我打算从身份上跟地套套近乎,既然同为姐姐,那一定会有共同话题,“和我是同父异母,所以刚来我们家时,也就父亲关心他,我和我妈,还有我妹——我妹妹比他小——都不待见他,小区里的小孩也不跟他玩,总欺负他。”

“有一次小区里的孩子打他时,我看见了,但我没去阻止。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我应该帮帮他的。那天他回家时,额头像是被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恰巧父亲还不在家,是我给他上的药。从此我就感觉他对我的敌意减少了很多。

“虽说上了药,但也留疤了,粉嫩的颜色,就像刚长出的皮肤似的,像个五角,一直留存到现在。”说到这儿,我发现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我等她说话,她却沉默不语,我只好失望地继续说下去,希望能引起她的共鸣。

“我弟弟不乘,特别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但家里只有我打他。父亲舍不得动手——他就那一个儿子,我妈不稀得动手,我妹妹更管不了他啦,所以教训他的活只能由我上喽。”我无奈地耸耸肩,惹得她一阵笑。银铃般的笑声是那样真实,让我觉得好受了一些。但如果她的脸能稍微换一下表情,我想我会更好受。

“我弟弟还好,很乖,从不惹事。但他太内向了啊,不爱说话,怕生,总被周围的孩子欺负也不还手。”

“嗯,我看到了,他被一群小孩推下坡,我也跟着跳下去看看,才弄成这副模样。”

我觉得,时机到了。“你弟弟头上是有块胎记吗?”

听我这么问,她显得慌乱了,“你看到了?!”

“看到了,但后来又不见了。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到脸颊。我顺着她的手看去,俨然一条不明显的线!线两边的皮肤颜色虽不明显却也有差别,而且看起来,质感也不同。4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再联想到小男孩被抢走的那样东西,我试探着问:“面具?”

  她浑身颤抖起来。

我等她平静下来后开口,“为什么呢?”

“你不懂的,”她顿了一下,“我们并不美。”

“那又如何呢?这个世界又不是为了美而停留的。

“不,你不懂我们。从前有位诗人,路过晞橹镇时,留下来住了一个月,你知道吗?

“知道。就因为那位诗人写的诗,你们晞橹镇才全天下闻名的。

“但晞橹镇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我们没有盛世容颜;笑起来也一点也不好看,可越来越多的人因他的诗而期待晞橹镇,向往来到这儿,但也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们的容貌而失望。晞橹镇,已经不是从前的晞橹镇了。每个人都生活在面具下——这才是大家想要的“盛世容颜”。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很讨厌,很讨厌…”

“既然讨厌,那就试着改变。”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把面具摘了呗。”

“不,摘不了的…”

“又不是粘上的,你弟弟都能摘下来,你怎么就摘不了呢?”

“我很丑的!”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颜控,你丑我也不笑话你。你要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的话,找个角落,就让我看看,你要感觉不好你再带回去。”

 她挣扎了许久,手都碰到面具的边缘了,却又垂下来。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她看向我。同样不变的笑容,让我感到有些凄凉。明明不开心,却依旧逼自己微笑。

“当然愿意。”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三年前吧,也有一个人发现了面具的秘密。”

(四)“那次也开了一场舞会——其实每年都有开,不过我只参加过那一次,在那场舞会上,我认识了一个来自星星帝国的少年。你知道星星帝国在哪儿吗?”

“星星帝国?我知道那里,不是很偏僻,一个被群星环绕的地方,很美,很梦幻。”我若有所思地答。

“那个少年和我差不多大呢,左眉旁有一个五角星的印记,他说那是星星帝国的标志。

“哦?是吗?独属于星星帝国的五角星印记,很神奇。”

“是啊,那天他一直邀我跳舞,一支接着一支。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从未跳过那么多,跳那么久,天知道我是怎样做到的!”

“舞会结束后,我们在一起聊了很久,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发现了我的面具,他问我能不能摘下来。”

“他和你说的一样,说不在意我的样子。‘在我心里,你就和你的心灵一样美。’这是他对我说的,可是我不敢摘下面具,我怕他会和其他人一样失望。“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继续说,“他临走时,我折给他一枝杏花——这是我们晞橹镇的传统,杏花便是最美好的祝愿,而他给了我一瓶幸运星。他说,他第二年还会来,还会再给我一瓶星星。他说,那是一瓶有魔力的幸运星,它们可以给我带来好运,还可以让我看到他的家乡星星帝国——我也确实看到过。但是,前年的那场舞会,他没有来。去年也没有。再看今年,他还没有来。当时我答应他如果他再来,我是会摘下面具的,可是他没来,一直没来…”我想,我能感受到她的忧伤。她掩面哭泣,我能听到她的呜咽声,也能看到她一抖一抖的肩膀,但是,脸上的笑容依旧。我叹了一口气。虚伪地活着,隐藏住自己的真实面貌,也封禁了自己的情感。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一样的表情。让人心寒。

 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来,你跟我来。”她拉起我的手,我顺从地跟她走到天台。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幸运星。她将剩下的全部倒在手中,轻声说,“带你看看他给我的星星帝国吧,下次见到他,我再向他要。”说完,她向手中的幸运星轻轻一吹。幸运星四散到空中。

青山白云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金黄色的星星四处都有。我伸手,一颗星便落在我的手心。手心暖暖的,痒痒的,我轻笑出声。

“美吗?”

我不作声,紧盯着不远处的迷雾。

果然,朦胧中驶出了一辆列车。

“呜——”

 就在这时,我拿出一直放在兜里的瓶子。开盖,将幸运星甩向远方。

 列车驶近,幸运星奔赴而去,化作一个少年的模样,左眉处有一个五角星的印迹。他微笑着看着她。

“星星列车上,截着的是所有你想见的人。去吧,他来了。”

其实,不用我说,银月也会认出他的,

银月的手颤抖着,去摘面具。

面具下的脸很普通,没有大眼睛,没有高鼻梁,脸颊上还有些许雀斑。

 “你真美,“少年说,“就像你的心灵一样美。

她长出一口气,舒心地笑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假装没有看见躲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男孩。我相信,银月也看到他了,她的弟弟,正手持一枝杏花,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们,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杏花的那抹白,映衬着他的纯洁无暇。

(后话)“晴,你回来啦!”见到我,泽高兴地大叫。

“说了多少遍了,叫姐!你个臭小子。”我轻拍一下他的脑袋,笑骂着,将手中的一枝杏花递给他。那是临走时,银月折给我的。

“晴,晞橹镇是不是真的很棒?她是不是很美?”他接过花,不住地问。

“嗯,很棒。我拍照了,自己看。”

是的,我回来了,回到只属于我和泽的星星帝国了。我推开房间的门,看了看那屋内随处可见的幸运星。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幸运星上,使得幸运星仿佛也发着光——那是来自星星帝国的光。

我没有告诉银月的是,幸运星其实本没有魔力,只是泽偷用了一些我的投影小技巧的。

一切的一切,就像个美丽的梦。

三年前,我19岁,泽16岁。他去了晞橹镇。

三年后,我22岁,泽19岁。我从晞橹镇归来。

我们都懂晞橹镇的忧伤。

毕竟,我们可是星星帝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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