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患者》第一回 黄金时代
第一回 黄金时代
那年我二十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王小波《黄金时代》
如果时光倒退三百年,我也应该是一个精致得荒诞的女孩子。旁人见了需得唤一声“格格”,道一句吉祥。
每日用花瓣沐浴,额间点上朱砂花钿。玉钗琳琅,珠玉流彩。寻常白开水泡出来的茶是不喝的,需得去让人收集劳什子“清明的雨水,谷雨的露水,小寒的雪水”。
平日靠着琴棋书画聊以度日,照着礼仪制度循规蹈矩。
之后甚少迈出高墙大院儿,等着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或者是某位瞎了眼的王爷上门儿提亲。之后嫁到另一方高墙大院儿,过永远走不出去的一生。
每每想到这儿,我便觉得痛心疾首。以至于每次路过故宫或者某王府的旧址时,都觉得自己的宅子被别人抢了。
不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我还是非常热爱现在的生活。
毕竟过去的老北京规矩太多。三从那套我学不来,四德的气我也受不了。
我叫苏未,打小儿就在四九城长大。自幼家里人格外娇纵了些,所以性格有些恶劣,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相儿。
我今年十八岁,也算得上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有很多非常狂热的追求者,我一律将他们尊称为“某先生。”
是的,“某先生”,无名无姓。
实际上,我的记性实在是不太好,还有非常严重的脸盲症。那些向我日日献殷勤的男人我一个也没记住。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比如颜先生。
纵然我自诩清高,却也依旧像个小姑娘一般以各种各样庸俗的方式喜欢着颜先生。
我曾在爱情小说的页脚写下颜先生的名字,再喃喃念出,总带着点儿不明意味的缠绵悱恻,“颜慕”。
颜先生比我略长了两个年岁。他依旧年轻,却已不再幼稚了。
颜先生是R大有名的才子。然而,在那些喜欢他的小姑娘口中,“才子”的名号总是会被“管理学院院草”的虚名所代替。
按理说,我早就应该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颜先生却对我说,“你就是医我的药。”
“愿您此生病入膏骨,唯我可医。”我便与颜先生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我们习惯在堵车高峰期吞食尾气,对那些伪小资的装逼嘴脸评头论足。或是对某位夹公文包的白领指指点点。感叹这些为了生活奔波忙忙碌碌的人,也小小地庆幸着自己的出身,言语之间带着一股子说不明白的优越感。
这个年纪的我们都还很年轻,聊到政治问题还要高谈阔论,仿佛整个四九城只有我们俩最牛逼。
也许是爱情让颜先生变得幼稚了,颜先生总是问,“未未,你爱我吗?”
十八岁的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我依旧告诉颜先生,“颜慕,我爱你。”
颜先生总是喜欢为我写诗。他在诗中,将自己写得卑微。他将那些字字句句地念给我听。
“我花园里的玫瑰纷纷凋零。月光啊,我还能奢求,要你落我窗前,淌过我的指尖吗?”
通常情况下,我会在看完颜先生的诗或文章之后再同颜先生接吻和做爱,以谋求精神和肉体是双重愉悦。
我不喜欢言情小说那样的爱情,那些情节无一不是艳俗无比的。
我也写小说,我喜欢写鬼怪妖邪,也喜欢写世间百态。我觉得只有浮生三千才足以安放下自己的灵魂——那个自诩孑然放纵的灵魂。
有很多男孩说,我有万中无一的灵魂,比那些空有一副皮囊相貌的女孩好了不知几百倍。
我听了之后便想笑笑,若是我偏天生长了一张寡淡无味的脸,可又有几个人愿意消耗时间费力讨好我?又有几个人愿意恶补一晚上的阳春白雪,只为了在第二天能和我聊几句晦涩难懂《人间喜剧》或者《浮士德》?
您说这得多他妈可笑啊。
包括我亲爱的颜先生。颜慕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刻薄得有些接近现实。
不过,这么说确实对颜慕有失公正。毕竟我的颜先生是位教科书般的“京城不低调富二代”。所以那些日常跪舔颜慕的女孩子们目的也就变得不是太过明朗了。
当然,我发誓我只是图色,啾咪(。’’。)
就在刚刚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得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颜先生。他手边的咖啡荡漾出些许雾气,困倦的眼睛也朦朦胧胧的。
“你还看。快点儿写吧,我都困了。”他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与嗔怪。
“心猿意马,无心写作。”
颜慕松了松领带,我甚至对他骨节分明的手都没有丝毫抵抗力。这厮终于露出了衣冠禽兽的本质。“那我们回去睡觉觉吧。我今天写了新的小说,一会儿挑拣几句给您念念?”他凑在我耳边说话,呵出的温热的气。
他用弹惯了钢琴的指尖触碰我的腰窝儿,引我微颤,节奏明快的四三拍。
细碎的轻吟缠绵悱恻,被吻痕烙进了月光里,尾音上挑。
世界如此无趣,幸好人们学会了淫乱。
第二天下午我从颜慕家中离开,朝辞早已在楼下等我。
我与朝辞迎着晚阳走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我们计算着彼此的回头率,肆无忌惮的笑。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真实而不轻佻。
偶尔,我们也会装出一副很婊的样子,奚落一些无趣的搭讪者或者没有眼力见儿的小姑娘。言语极尽刻薄。
我也曾和朝辞吐槽过,“也就是没人敢抽咱俩一顿,不然早给你丫这漂亮的小脸蛋儿打出几斤玻尿酸来了。”
“操,那我也得看看哪个丫挺的敢啊。”
我与朝辞相视一笑,夜风撩拨着我们的发丝,张狂肆意。
这一年我十八岁,在我一生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