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记

转眼在武汉就待了九天。在古代，九天是天的最高处。也作“九重天”、“九霄”。而我这九天，过得也有些云里雾里。说不上做了什么，可是这些天分明在我的人生中又极为重要。无论是于我个人，还是天下。不过一言难尽。因为万事皆在开端。

想起九天前从北京出发时，以为这次出差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就连手提电脑也没带上。没想到，一走，就这么多天。

细想起来，我与湖北应是极有缘的。不，确切地说，是与湖北人非常有缘。我生命中百分之七八十与我极为要好的友人、前辈、师长多出生于湖北。无疑，湖北是一个人杰地灵、英雄辈出的地方。我的这些前辈皆堪称湖北人的骄傲，甚至也是国家之宝贝，人类之精英。

今天是端午节。说到端午，不由想起屈原。屈原也出生于湖北，现在的宜昌，在两千多年前被称为“丹阳”。可惜啊，满腹才华的他没有出生在现代，没有遇到惜才的明君，而出生在了昏君当道的楚国。啊，不多说了，屈原的故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节日，大家都求个吉祥。这些话，不说也罢。

一早给家里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先是给绍兴的阿妈通了话。父母安康。我也内心安然。阿妈说家里买了黄鱼、鸭子、猪蹄，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每次通话。阿妈总是这样问：“回家吃饭吗？”好似我与家里就隔了一两里路。阿妈说这话从不像开玩笑，就像真的。仿佛千里之外的路程，我踏个云彩一脚就能到家里。有时我也奇怪，阿妈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仿佛我从未远离？是啊，也许在父母的心里，无论子女走得多远，都住在心窝的最近处。

放下阿妈的电话，又给萧山的姆妈也就是我的养母通了话。一说，就在电话里聊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是好事。浙江成为全国共同富裕的示范区，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好。哥哥的两个女儿也都很有出息，都在萧山医院上班。大女儿梦依从省第一人民医院实习结束后，主动申请调到萧山医院，分配在心血管科。工作五年，结婚、生子两不误，不久前又在市区买了第二套房子，就在医院附近。离孩子上幼儿园也近。梦依的儿子刚四岁，已经自己会骑小自行车了。还骑得很溜。嘴巴也甜。又长得帅气。属于人见人爱。姆妈说到这里，就“呵呵”笑个不停。

接着姆妈又与我说到哥哥的小女儿依甜，也实习结束了，也分配到萧山医院工作。最近上门提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就差没说要将家里大门都踏破了。姆妈又一次“呵呵”地笑了好久。

接着才想起问我的近况：“最近有没有继续写书？”我说在写。她说：“好好写。就在北京，不要换地方。北京是中国的中心，你在那里肯定错不了。你在北京写书，我们脸上有光。还有，不要忘记神。”

放下养母的电话，我出发往机场，回北京。在开往机场的路上，司机很体贴。我只是打了个喷嚏，他就问我是不是车内温度太低了？我说：“是的，可以调高一点。”随后我发现，他在透过后视镜不断观察我的各种需要。当然，我也从他戴着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他人生的过往。

我说：“您一定经历了很多，有很多故事吧！开专车，是您人生起落之后的一个不得已的选择。您车开得很好，将这份工作也做得很好。但这只是您的一段经历，一段生命的体验而已。”

他说：“不，我想终生都做这份工作了。因为我人生中所有的成功、荣誉，都来自于我做专车司机的这段时间。就在前几天。武汉从2000多名应征者当中选20名作为学雷锋示范小组成员，我就是被选中的其中一个。我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安安稳稳。我开过公司，做过老板，但结果是满盘皆输，伤痕累累。”

“是啊，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这段开网约车的时间，只是让您疗伤。也许是您过去受得伤太重了，于是这段平淡安逸的时光，让您生出了小富即安不想再度拼搏的想法。但是您要知道，就像您把客人从此地送到彼地，开网约车的这段经历，也只是把您从此岸度到彼岸，这段经历如同连接江河两岸的桥梁，您要借由桥梁通向彼岸，而不是一直待在桥上。无人驾驶时代很快就会来临，司机的职业会严重面临威胁。我尊重您的职业，但是您不要忘了您的初心，您的使命。我从您的眼睛里看到，您是有使命的人。过往的苦难都是为了磨砺您，并且最终成就您。”

他点点头说：“也许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将有新的转变。因为您坐上了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