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讨饭人”

上文《树顶上的仙鹭》提到“里下河”地区因地势低洼，常年遭受水患，百姓民不聊生。一场水灾下来，田里颗粒无收，百姓只好外出“讨饭”，以求生存之机。

现在社会走上小康，“讨饭”这个词早已成为历史名词了。

但在我童年的记忆深处，却有着鲜活的“讨饭人”的影子。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吧，“讨饭人”有时是一个老年人，独自成行。他佝偻着腰，一手托着大碗，另一只手柱着用树棍或树杆做的“拐杖”，衣衫褴褛，脚上是双烂草鞋。有时还背个小布袋。到了人家门口，就更加弯了腰，低声喃喃自语：“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吧，给点吧......”

有的农户养了狗，狗眼看人低。遇到讨饭人，狗子狂吠得格外嚣张，直接把老人家给轰跑了。

那时候大家都很困难，粮食紧张。特别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米缸见了底，靠冬天储存的一点干馒头和红薯度日。盼望麦子早早成熟。

我的祖母是最见不得吃苦的“讨饭人”的。无论自家有多少张嗷嗷待哺的口，她必定要从锅里拿出馒头、红薯或是饼子来，给到那个大碗里。要是刚刚夏收或秋收，也必定要抓把麦子或米装进那个布袋子里。

受祖母的影响，我老妈也对上门的讨饭人客气有加，有时招呼他们坐一下，歇歇脚，给他们盛上一碗热水，添一碗粥，临走又抓上一些些干粮。

“讨饭人”有时是一个母亲，背上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后面还跟了一个孩子。当时年纪太小了，不能读出那位贫困母亲眼底的悲凉；也不知他们来自何处，晚上又将到哪里过夜，下雨了怎么办，他们到底走过了多少走也走不完的崎岖泥泞的路.....

百姓接济百姓。大家都很贫穷，大家互相照顾......

也有人到了我们村，就再也不想走了。他们在大队废弃的猪圈或牛棚里安顿下来，好心人送点被子之类的，到村子边角寻了田地种植起来，慢慢地就落了户。听说我们村为数不多的异姓户，就是这么来的。他们的后人，从此在这里生了根，成了本村人。

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从此再也不见了讨饭人。

后来，县城最繁华处，出现职业讨饭人，他们讨的不再是饭，而是钱。

记得最深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太太，常年占据人民广场最优位置，大型超市和新华书店门口。她不知哪里找了把胡琴，坐在石阶上，咿咿呀呀地拉了，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可并不妨碍她的好收入。人们从超市或书店出来，口袋里的零钱，顺便就扔到了她面前的大铁皮碗里。

每次带儿子经过，总得摸出几个硬币来，让他递给老太太。也许当时儿子年龄小个子矮的原故，他从来不会扔，而是走近老人家，蹲下来，看一眼老人，再认真地把钱放进去，就有一种尊重老人的感觉在里面。

老人照例大声说：“考大xuo，考大xuo...…”在她心目中，一个孩子考上大学，就是最高级的祝愿了吧。

后来城市建设越来越规范，成立了各种救助机构。街上的讨饭人，就逐渐成为历史了。再也不怎么见到乞讨人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