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未完成
《此生未完成》是我刚刚看完的一本书,作者是复旦大学青年教师乳腺癌晚期骨转移患者于娟,留下一本病中日记,牵动无数网友的心,最终于2011年4月19日辞世。
图片中的女子也不是于娟,看这本书时我想到之前看纪录片《人间世》最后一集中的年轻妈妈张丽君,26岁怀孕5个月时被查出患胰腺癌,她选择了生下孩子再进行治疗。
纪录片拍完时,张丽君已经从医院回家了。看完纪录片时我上网搜索了她的近况,网友说她丈夫卖掉房子带她去美国一边旅游一边治病,之前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现在又回到了上海,女儿小笼包已经8个月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今天看完这本书我又想起她,上网在搜索她的近况,却看到2017年1月份的新闻中,看到了她几个月前去世的消息,最可惜的是,孩子都快会叫妈妈了。
本以为能借着张丽君的好消息来纾解书中的巨大遗憾失落,却看到这条消息,心中猛地一震,原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大红的喜字还没有揭下,就要面对这样的噩耗。纪录片中张丽君的丈夫人前人后奔波,不敢将自己的胆怯脆弱暴露在妻子面前,妻子躺在病床上流泪绝望时,他选择抱着她,亲吻她,给她力量。
而生性活泼坚强理智乐观的于娟,承受着全身骨转移的疼痛,也会有坚持不下去的想法,她说老公光头会大声骂她,把她骂醒,激得她坚持下去。
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承载着同样厚重的爱。所以于娟才会说,其实,家属远远比病人更痛苦,因为病人的苦是肉苦,家属的苦却是心苦。病人生病了可以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而家属却要去扛山过海绞尽脑汁想办法跑路子,自己满肚子苦水还要强颜欢笑。
其实,如果这种辛苦能换你活下去,哪怕是再心苦,也是甘愿的啊。就像于娟全身不能动需要老公光头给她擦屁股时,光头说的,希望能给你擦五十年的屁股。
可惜没有如果,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到了该走的时候,总是要走的。我想于娟和张丽君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土豆和女儿小笼包了吧。
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可谓是身患绝症的年轻妈妈最放不下的三件事了。其中身为母亲,尤为舍不得孩子,就像于娟说的,“我甚至想,哪怕就让我那般痛,痛得不能动,每日像个瘫痪的人,污衣垢面趴在国泰路和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任千人唾骂万人践踏,只要能看着爸妈牵着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去幼儿园上学,我也是愿意的。”
还没有来得及亲耳听孩子叫一声妈妈,没能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再不能摸着孩子的头,问他吃得可饱,穿得可暖;要是爸爸再娶,孩子会不会受后母搓磨...写到此处,想起从前听的一段淮剧,是陈澄唱的《李翠莲》中的选段“聚宝儿梦中哭娘把悲声带”。李翠莲遭人陷害,打算以死证清白,临死前告别一双儿女,从此是苦瓜离藤要知好歹,钝刀割肉痛断肠。儿时听这段戏只觉得“买个勺子饶个柄”的唱词甚是好玩,现在看来真真是字字血泪。
再不能替儿把青丝缕
再不能为儿巧梳妆
再不能替儿把新衣做
再不能合家过重阳
中年丧妻,固然心痛,但伤心过后,日子总要过下去,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垂垂老矣的长辈,等着他坚强起来。况且正如于娟说的,我仍然相信没有什么非谁不可,也许换做另一个人,你花人生最好的十年和他一起,只要他也是真诚如此反馈,那么,仍然是坛好酒。再找一个人无非是时间成本和磨合成本比较高罢了。当然这是理性的学者的话语,但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如此。都不再是少男少女傻傻地幻想着一生一世的爱情的年纪了,我并不是质疑你对我的爱,相反,我知道你的爱如此深沉热烈,所以我更希望,在我走后,你的身边能有另一个人,来照顾你。就像黄蓉死前对郭靖提的三个要求,“我死了以后,你要娶华筝为妻,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记得每年的清明节来看我,但是不要带华筝来,因为我是女孩子,很小气的;我要你为我伤心一阵子,不要为我伤心一辈子。”
老年丧子,大概是她们内心最愧疚的一件事了。若是独生女就更为要命,大半辈子的期望就寄在女儿身上了,没想到,还没能尽孝膝前,反倒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凄凉。写到这一段时,我又去翻阅许多书中的片段,又是眼泪盈盈。看到于娟父亲开的博客里一篇博文结尾说到,要是你能看到现在的状况,你会走的安心,安详。悲痛欲绝的晚年丧女之殇,随着时间推移,会结成一道疤,然后一天一天磨成茧,上一道锁,不去触碰,那么日子也就还能过下去。
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一个艳阳天的下午,我把椅子搬到在阳台上,敲打下这些文字,删删改改,抽抽噎噎。 抬头就是一片晴空,人间四月天,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