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缘
儿时的纸鸢,即便断了线,也想拼命抓住。
“本王发誓,以后定锣鼓喧天,八抬大轿,求娶相国公二小姐!”
少年脸庞稚嫩,竖起三根指头发誓。
“本小姐亦发誓,此生此世非九殿下不嫁!”少女眉眼带笑,看着面前的他。
年少时的儿话,最是不能信的,可却是最一尘不染的。
“小姐,接亲的人到府外了。”
黎渝将最后一根发簪簪在发髻上,起身理了理红袍,她应道:“来了。”
她眷恋的摸了摸刚刚的簪子,这是九殿下送的,他说以后她出嫁,定要簪着它。
“以后进了宫,定要事事谨慎,万事小心。”娘握着她的手,眼角泛泪。
爹站在一旁,不语。
“爹娘,你们放心,女儿定不负爹娘所托。”
她话落,转身上轿。
故事的开始便是这样。相国公二小姐入嫁九殿下,贵为九王妃。
男人眼眸漆黑,棱角分明,举止间尽是不屑。她坐在床前,头上的红盖头迟迟没被挑开。
“嫁与我,你可尽兴了?”过了许久,男人轻蔑的扔下她的盖头,捏起她的下巴。
当今朝堂,太子权利滔天,唯一能镇压太子的便是相国公,所以相国公嫡女嫁入东宫,贵为太子妃。
而她,嫡二女嫁入九殿下府中,是为了,怕他谋反。
秦袁,九殿下。儿时曾许诺娶她的人。他十一岁时,皇上屠了他全家满门,唯留了秦袁一个血脉。
秦府满门英烈,却通敌叛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哪里来得通敌叛国,只不过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
黎渝不顾繁重的衣袍,慌得将喝醉的他扶起,却被他一把推到地上。
“早日歇息吧,本王不用你管。”秦袁甩袖离开。
她愣愣的从地上爬起,又将头饰取下来,她呐呐自语:“明明儿时,你承诺的娶我,为何如今……”
如此待我。
无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府中的大小事务还是由她打理,即便秦袁不待见她。
秦袁总是早出晚归,他的书房,从不让她靠近。他们也从未同床共枕过。
今日,落了雨。雨势有些大,他的书房的窗子上晒了书还未收,她急急忙忙进屋,替他收书。
待书收尽,她刚转身。
“过来。”
秦袁也不知何时在屋内,屋内有些阴暗,男人坐在矮桌前,在写些什么。
气氛压抑又低沉。
他何时进来的,或者他又看了她多久。
想着想着,黎渝有些头皮发麻。
她到他面前,近距离看他,他好看极了。只是,只是脸有些臭。
她猛的被他拉入怀中,桌上的毛笔掉落在地,笔墨溅到地板上,她瞳孔变大。
“殿下……殿……”她呼吸急促,强行被他拉入怀里,她动弹不得。
秦袁打量她许久,她脸颊晕红,睫毛修长,眼睛里尽是惶恐。
“今日的唇脂极红。”
“什……么!”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快了,快了,就在他即将吻上她的唇,她躲开了。
男人有些微怒,宽大的手掌捏住她的腰侧。
黎渝痒得不行,头不经意埋进他的怀里。
“不……要”
她的眼角泛泪,秦袁松开手,她踉跄爬起,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殿下……您若无事,我,我便下去了。”
“我今日……无意进来的……”
“过来。”他像是盯着猎物般看着她。
黎渝又战战兢兢到他身侧坐下。
“再近些。”他道。
“我……我……”
秦袁捏住她的脸颊,极狠的吮吸她的勃颈。
没有停顿的,她挣扎不开,腰被他狠狠圈住。
呼~
黎渝呼吸急促,刺痛感袭遍她的全身。
她哭了。
秦袁停下来,“怕什么,有何可哭的。”
啪。
她打了一巴掌,然后跑开。
他弯腰捡起墨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黎渝。
黎渝,本王的,黎渝。
“王妃,王妃今日要进宫的。”侍女在外催促。
她伸着头,看着铜镜,昨日他咬那处,格外显眼,是深紫色的。
她无奈将衣领拉紧,“好,这便走。”
“殿下说在宫里等王妃。”
“好。”
今日听到这两个字她有些后怕。
这次宫宴,很是盛大。她身穿淡青色衣裙,举止大方,样貌端正。
“听说那位便是九王妃。”
远远的,她瞧见了阿姐。阿姐坐在太子旁边,大红的衣袍显得格外庄严。
阿姐大她两岁,待她极好。
“过来。”阿姐冲她招手。
她起身过去。
“阿姐。”她叫道。
“嫁过去,如何……”阿姐瞧见了她的脖颈,“都道九殿下不近人情,阿姐看你,也是恩爱。”
黎渝羞红了脸。
一旁的太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道:“这便是小妹了。”
都说太子权利滔天,这一见反而温文尔雅,不像坏人。
不知是装的,还是……
“参见太子。”她行礼道。
“快些免礼,九弟待你可好?”
外人面前,她总不能说不好。
“待我极好的。”
“那便好,他若待你不好,你便告诉我。本王替你教训他。”
黎渝瞧着太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实在不像心狠手辣之人。
宴会直至傍晚才落幕。
一整日了,她未见秦袁。
她心里还是怨的。
她回府时,秦袁身边的随从将她叫住。
“王妃。王妃。”
“何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随从将她带到一边,“殿下他,他……”
“他如何了?”
“他中了情蛊。”
情蛊罕见,宫里又如何能有情蛊。除非是烟花风月之地。
黎渝见到秦袁时,秦袁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全身浸泡在温泉中。
泉雾弥漫,情欲迷眼。
“拜托王妃。”说罢,房门被关上。
她解下盘发,脱去鞋袜,赤脚,抱住他的胸膛。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反过来圈住她,咬她,吮吸她……
“如今,不怕我了?”
他声音沙哑。
“怎么不愿说话?”
她依旧不语。
“罢了。”
“殿下如若不是去那般风月之地,又怎会染上情蛊。”
“殿下若不喜欢我,休了我即可,不必如此糟蹋我!”
眼泪流满脸颊,她泣不成声。
“我……全当……殿下未曾对我……有过誓言。”
秦袁一时怒火攻心,吐出一大口鲜血。
“本殿下竟不知你如此想我!我若当儿时的话为儿戏,又怎会娶你。”
“我今日中了太子的算计,才中了情蛊。”
“我竟不知你如此想我。”
她道:“可你为何如此对我,你为何不早日告诉我,为何让我觉得,你从不在乎我!”
秦袁不回答,只是吻她。
本王全家满门抄斩,本王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复仇大计就要成了,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把卿卿卷进来。
“卿卿,都怨我……都怨我。”
我该如何,才能给你谋一条生路。
他又何尝不想同她恩恩爱爱,长相厮守。可他不能,王府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太子的眼线,他若是让太子知道,她是他的软肋。
要是伤害她,他怎么办。
他怕,他不敢。
我的好卿卿,叫本王该如何!
往后的几日,黎渝感觉得到秦袁故意躲着她。
她有几日爱上了爬屋顶,这几日她也总是爬书房的屋顶。搬个梯子,再带个望远镜,屋顶一呆便是一炷香。
终有一日,她差一点从屋顶掉下来。
还好被他稳稳接住。
秦袁生气的捏住她手腕,最后却道:“谁没看好王妃,就罚一个月月奉。”
他将她抱进里屋,转身却要离去。
“站住。”她叫住他。
“殿下为何不罚我?殿下不该罚他们的。”她故意气他,又故意起身从身后抱住他。
“殿下为何不想见我。”
“我好想你。”
秦袁无奈:“你省心些,往后不许爬屋顶了。”
“就不,没人陪我,我无聊。”她将头蹭在他怀里。
心房要爆炸的时候,是不需要钥匙的。
他将黎渝抱起,按在床上,“为何不怕我了,又不听我的,一口一个殿下倒是叫的好听。”
“你可知我这几日,不见你,如何过来的。”
脖颈又火辣辣的疼,“殿下为何不见我。”
她竟大胆的去扯秦袁的上衣,“越发大胆了。”
“本王有公务。”
“本王忙。”
他撇开眼睛,不去看她。
“别逼本王……”
黎渝是想不到秦袁为何躲她的,直到那日,阿姐的到来。
阿姐比宴会见面时,消瘦了许多。
“阿姐。”
阿姐声音沙哑,手腕上还有许多红痕。
“阿姐,你怎么了?”
“太子简直就是禽兽!你没事就好,看来九殿下将你保护的很好。”
“太子择日便要逼宫陛下。他疯了。”
阿姐说的慷慨激昂,突然的停下,看着一懂半懂的我,“这些,你可知晓?殿下可曾告诉你?”
她摇头。
“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当初九殿下全家通敌叛国便是太子污蔑的,如今也是时候报仇了。”
“黎渝,同阿姐走吧。”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让她知晓。
“那爹娘呢?”
“爹娘昨日便迁回江南了。如今就差我们姐妹俩了。走吧。”
不行。她不能走,她是他的王妃,他若死了,她绝不苟活。
“我不走……”
话未说罢,她就被阿姐打晕。
九殿下说,绑也要将你绑回江南。
“九弟啊九弟,万万没想到你竟来阻我大业,待我登上皇位,定封你个逍遥王爷,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太子声势浩大,身后跟着数万士兵。
秦袁身披盔甲,依旧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将你碎尸万段,我们一同下地狱,也不是不可。”
“毕竟,你九弟我,最是浪荡,最是怕寂寞之人。”
话闭,士兵蜂拥而上。
“我秦王府满门忠烈,却遭你污蔑,满门抄斩。”
“你该死!”秦袁一剑劈上去。
太子狂笑:“他们阻我大业,便该死。死完了才好。”
“九弟,你可知,我的王妃,相国公嫡女,有了我的孩子。”
“哈哈哈哈,今日我们都死在这里,往后让我儿子再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太子不知的是,阿姐在去江南的路上,自刎了。
最后一剑,刺中了太子的心脏。可他,也精疲力尽。
可怜了本王的卿卿,本王如何陪你。
“我也算……求娶了你……也不算……食言……”
“不要,不要我们还没有孩子,不许你死。”
“真的是死到临头,还能……做梦。”他呐呐自语。
黎渝吻他,“傻子,看看我,我是真的。”
“你要是在这里死了,便就是食言,我也不活了,我陪你去。”
他猩红的眼睛,瞧着他怀里小小的软软的她,笑了。
“本王发誓,以后定锣鼓喧天,八抬大轿,求娶相国公二小姐!”
“本小姐亦发誓,此生此世非九殿下不嫁!”
童言无忌,童言,得记。
“江南的风景极好,我们住在那里可好?”
“好。”
本王的卿卿,本王日日夜夜难眠,本王好生好生的爱你。
多年后的一天,秦袁黎渝之子对一女娃发誓。
“我在此立誓,我长大了定锣鼓喧天,八抬大轿,非卿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