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老行当的故事｜独腿补胎人

家乡老行当的故事｜独腿补胎人

我只是缺半条腿，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秋雨已渐下渐大，打在落叶上有清晰的响声。同学们已陆续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推着被碎玻璃扎破胎的自行车走在最后。

天地肃静，任风雨飘零。他与他的摊位像一座孤岛。而我正是去岛上求助的落水者。

他与他的摊位是何时出现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我开始走这条路时他就在那里，风雨无阻。

我不知走了多久才将车推进他的伞下。那是一柄旧制的大竹伞，破损的洞里不时有雨水钻进来，他并不理会。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见我进来也没抬头。

“补胎？”

“嗯！”

“咋破的？”

“碎玻璃扎的。”

尽管他的话不多，说话也不快，但他手里一下也没慢。

轻轻放倒自行车，用工具沿车圈内侧别开外胎取出内胎，一边用气简打气一边将内胎按在水盆里找漏气的地方。找到后用袖子将车内胎上的水抹干静，然后用锉刀将漏气处锉去薄薄一层。再找事先准备好的废胎锉一块儿并且剪下来，之后将胶水均匀地涂抹在锉过的内胎处，用嘴吹一吹，然后迅速地将刚才剪下来的一块内胎粘上，并用皮锤轻轻地敲打几下。这样补胎的主要工作基上就算完成了。之后就剩下安装等一些工作了。

看着他熟练地做着这些步骤，不急不燥，我因车胎扎破而变坏的心情也开始好起来！

“下雨了，你不回去？”

“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外面多待一待。”

“雨如果下大了呢？”

“我这儿有伞。”

“可这……”

“你想说这伞破？”

“我……”

我一时语塞并不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伞破的问题。而是我看见了他的腿，一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半条腿。

我脑袋“嗡”地一响，他竟然是残疾人。

那刚才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他怎会完成的那么顺畅？一点都没让我觉得他的腿有残疾！我不知道他重复了几千次或者几万次这些动作，才练习的这么熟练！

我开始静静地打量他。

他上身系一条皮围裙，戴一双沾满油污的蓝色袖套。下身穿一条灰裤子，左腿弓步撑着身体，半截右腿拖在地上。右腿上多余的裤子打成了一个结，结头上与地面接触处绑着一只旧运动鞋。

面对我的打量，他并没有刻意回避。只是自顾自地完成手中的工作。

“好了！你试一哈！”

“下着雨呢，不试了！多少钱？”

“一元。”

“给！”

在我正欲起身推车离开时，大竹伞下又挤进了一把小伞。伞一收，一个中年妇女便出现在我眼前。

“张师傅，这是我家那口子新买的运动鞋，买小了，你试试合不合脚？”

“那成！我试一哈。”

“怎么样？合适不？”

“合适的很。”

“那就好。”

……

我已蹬着车离开，不知道他们之后说了什么！

初中三年，拜那条路上的碎玻璃所赐，我曾数次去往那把旧伞下补车胎。也见过他多次接受别人的馈赠，每次他收到的都是鞋。我估计他收到的鞋早已多的穿不完，便问他道：“我见别人经常送给你鞋，你穿得完吗？”

“穿不完。”

“那为什么不拒绝？”

“如果你送别人东西，别人不收，你还会再送吗？”

“可能不会了。这就是你不拒绝的理由？”

“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人待着太寂寞，有人来了聊聊天就不闷了。”

同时我也见他给那些给予他帮助的人补胎都是免费的，且也帮他们修理自行车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尽管他可能并不太擅长补胎以外的工作。

三年后，我中学毕业。那所中学扩建成为市五中，实行寄宿制。校门口通了公交。那条路上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彻底消失。

再后来，我路过那个路口时，那里已空无一人。

（全文完）

【乡土故事&行业故事汇&微小说首次征文】：家乡老行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