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爱情当游戏

林舟第一次见到苏晚时,指尖的烟刚燃到一半。
朋友组的酒局设在顶楼露台,夏夜的风卷着霓虹味扑过来,把女孩们的笑闹吹得七零八落。苏晚就坐在最靠边的藤椅上,白T恤领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锁骨处一颗小小的痣。她手里的玻璃杯盛着青柠气泡水,冰块撞在杯壁上叮当作响,像在给周围的喧嚣打休止符。
“看见没,设计系的苏晚。”周明挤到他身边,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点,“上次画展拿了金奖的那个,多少人追都没动静。敢不敢赌?一个月,拿下她。”
林舟吐出的烟圈被风吹散,他眯起眼打量着那个女孩。她正低头用吸管戳着杯底的青柠,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对周遭的热闹浑然不觉。这种“不谙世事”的模样,他见得多了——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赌什么?”他掸了掸烟灰,嘴角勾起惯有的漫不经心。
“输了的人,把你那辆野马借我开半年。”周明拍着他的肩膀笑,“赢了,我请你去瑞士滑雪。”
林舟掐灭烟,从吧台拿了杯无酒精鸡尾酒走过去。藤椅晃动的瞬间,苏晚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抱歉,我不喝酒。”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从画纸上抬起头的恍惚。
“我知道。”他把鸡尾酒推过去,“特调的青提汁,没酒精。”
她愣了愣,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林舟在心里记下第一笔:容易害羞,警惕性强。
接下来的日子,他像执行精密算法般推进“计划”。
苏晚的画室在老教学楼三楼,下午三点会有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林舟算准时间,每天此时提着保温桶出现,里面是他让家里阿姨学做的芒果班戟——后来才想起她对芒果过敏,第二天换成了草莓口味,附带一张手写的道歉便签,字迹刻意练得歪歪扭扭。
她熬夜改设计稿时,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催她睡觉,只是默默在画室角落的沙发上蜷着,手机调至静音。凌晨四点她抬头时,总能看到他睫毛上沾着微光,手边的热可可还温着。
有次苏晚在画材店被老板坑了,三百块买了支假货马克笔。她气红了脸却不知道怎么争辩,林舟恰好撞见,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拿着笔跟老板聊了半小时颜料成分,最后老板红着脸退了钱,还额外送了她一盒进口彩铅。
“你怎么懂这些?”回去的路上,苏晚忍不住问。
“为了追你,临时抱佛脚学的。”他半开玩笑地说,却没告诉她,前一晚他翻遍了美术论坛的鉴定帖,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变化发生在某个雨天。苏晚的设计稿被雨水打湿,她蹲在画室走廊里,对着晕开的色块掉眼泪。林舟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的帆布鞋沾满泥点,怀里紧紧抱着画夹,像只被淋湿的小兽。
他没多说什么,脱下外套裹住她,蹲下来用纸巾一点点吸掉画纸上的水渍。“还能救。”他的指尖擦过她画的星空,那里有颗最亮的星,被他补了几笔,竟透出种破碎的温柔。
那天晚上,送她回宿舍时,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林舟忽然开口:“苏晚,我好像有点认真了。”
苏晚的脚步顿住,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她的鞋尖。她抬头看他,路灯的光穿过雨幕,在他眼底折出细碎的光。“认真什么?”她的声音发颤。
“认真想……和你一起把这幅画画完。”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月,他们去了海边。苏晚光着脚踩在沙滩上,画下海浪亲吻礁石的模样。林舟坐在她身后,看着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忽然觉得周明的赌约像个笑话。他开始害怕这场“游戏”有终点——如果终点是失去她,他宁愿永远卡在中途。
苏晚把他画进了自己的毕业作品里。画中男生坐在画室的窗边,手里拿着支画笔,窗外是漫天星光。“这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光。”她指着画里男生的眼睛,对他说。
林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最初的动机,那些精心设计的细节,在她纯粹的眼神里,突然变得肮脏不堪。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苏晚去林舟宿舍送他落在画室的手表,门没锁。他的电脑屏幕亮着,聊天框停留在他和周明的对话框。
“舟哥,行啊你,真拿下了?”
“早说了小意思。”
“不过说真的,你对她好像不一样了,上次她生病你跑遍全城买粥,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别废话,赌约算数,滑雪我不去了,你把那套限量版乐高送我。”
“不是吧?你真玩脱了?”
后面还有更早的记录,详细到她每周三下午没课,每月十五号会去图书馆,甚至连她生理期爱吃甜食都被林舟当成“攻略要点”记在里面。
苏晚的手指冰凉,手表从掌心滑落,表带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想起他第一次送的芒果班戟,想起他聊起颜料时的熟稔,想起他说“认真”时的眼神——原来全是剧本。
林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她站在电脑前的背影。她没哭,只是肩膀在微微发抖,像寒风里快要折断的芦苇。
“苏晚,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发紧,想上前拉她,却被她猛地躲开。
她转过身,眼睛红得像被揉过的纸团,却硬是没掉一滴泪。“林舟,”她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游戏,我陪你演完了。”
她把手表放在桌上,转身时撞翻了椅子,却没回头。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舟僵在原地,闻到空气中她惯用的栀子花香水味,突然觉得窒息。
苏晚走得很彻底。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办理了休学,连画室里那幅没画完的星空都带走了。林舟去她家找过,开门的是她妈妈,眼眶通红地说:“晚晚说,她再也不想画画了。”
他这才知道,那幅画对她有多重要——那是她准备投稿去国际画展的作品,画的是他们说好要一起去看的冰岛极光。
周明后来找过他,把那套乐高放在他家门口,没敢进门。林舟把乐高扔进了垃圾桶,像扔掉那段荒唐的开始。他开始去苏晚常去的画材店,去她喜欢的海边,甚至学着画星空,却怎么也画不出她笔下那种温柔的光。
一年后的设计展上,林舟在角落里看到了苏晚的作品。画的还是星空,只是星星稀疏得可怜,画布左下角有行极小的字:“有人把星星当玩具,丢了就丢了,可总有人,把星星当成命。”
他站在画前,看了整整一个下午。展厅的灯光暗下来时,他终于蹲在地上,捂住脸哭出了声。
原来爱情从不是可以存档读档的游戏,当他用套路敲开她的心门,当他在游戏里动了真心,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人,早就带着他的星星,消失在了茫茫宇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