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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我把魂丢了(61)

2017-08-10  本文已影响59人  铁马老言
深圳,我把魂丢了(61)

                               第 61 章  安宁难再

                           第三部 李建成(之十七)

门前的马路却是实打实的开始修了。

以前这条路弯弯曲曲,路面坑坑洼洼,全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李建成小时候,这里还通过公共汽车,后来在山那边修了一条柏油路,公共汽车改了道,这条路就更磕绊了。

李建成在区中学上学时,一次遇到村里的大拖拉机,司机和他父亲熟,热情的让他坐一段到城边可以坐公交车的地方,结果几公里的路颠得他五脏八腑都快要翻出来。因为路太烂,经过的车辆经常出事,有一次一个人开着辆拖拉机下坡速度太快,撞到一块大石头上翻了车,命都丢了。

新修的路拉得笔直,堆起老高的路基,双向六车道。除了高速公路,还有一条宽阔的市政路也在修,据说要修成双向八车道。

晚上,工地上耀眼的大灯也不灭,照得整条垄里都是亮的。即使坐在家,灯光都在墙上反着白光,让李建成睡不着,心里很犯火。

以前晚上从窗户看出去,整条垄都是安静漆黑的,只偶尔听得对门垄里几声狗叫。现在倒好,工地上灯光刺眼不说,那打桩的声音经常晚上十点多还在哐哐哐的响个不停,像一把沉重的锤子不停的敲击着人的身体乃至精神。

李建成给房间安上了窗帘,晚上睡时缩到被子里,但半夜仍时不时被哐哐哐声音震醒过来,第二天起来迷迷糊糊糊的精神恍惚。

建大学城的事是真的了。有的人到区里办事,说区政府院子里用展板公示了大学城的规划方案。不仅横村,隔壁的黄村、河那边的桂花村都在规划范围内,将来共有十几所大学和职业院校要搬到这一块来,整个村都要被征收掉。

回来传消息的兴高采烈,像是天上终于掉了馅饼,以后不用干活,张开嘴吃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可以了。村里的人一个个都到区里去看,去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疑惑,回来时脸上都眉开眼笑。三五成群的,互相打闹着,憧憬着将来有钱了怎么花。

有的说:上次在市里呷点菜,那盘红烧肉真的好呷啊,咯回老子拿到钱啊,要切点他五盘,呷他个饱,呷得以后再也不想呷哒。

还有的说:老子长咯大,还从冇出切旅游过,等有哒钱啊,我也要潇洒一回,坐下飞机,到北京天安们看看,切看下毛主席。

还有的说:等我有哒钱啊,要天天打麻将,什么一三五、二四六啊,那太细哒,不过瘾,起码要打二十、四十,赢就赢个饱,输就输过饱,怕懒得。要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

李建成没有跟村里人一起去区里看。他不喜欢凑热闹,尤其不喜欢听到村里一些人还不知道征收方案,就仿佛成了暴发户一样的浅薄无知心态。

哼,想着以后天天可以坐呷山空,当国家是冤大头大善人?房子是自己的,地是自己的,随便种点什么至少饿不死。以后菜土都冇得一块,呷点小菜都要花钱买,钱一年比一年不抵钱,你不赚钱那点征收款经得起几下折腾?过几年只怕日子过得比现在还紧巴。乡里人多无知和短视,他也不想和他们去辩说,只是懒得和他们掺和。

另一方面,他怕遇见徐刚。虽然徐刚在镇上上班,但现在政府三天两头开会,保不准他正好在区里开会呢?这个世界上,李建成宁肯遇见恶狗,也不愿遇见徐刚。

恶狗还可以捡起石头打,或者带根竹棍赶。而遇到徐刚,你虽然混身不自在,像有千万只跳蚤在你身上爬,又痒又痛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肯遇到徐刚,如果路上远远看到他,他宁肯钻进路边的灌木丛也不肯面对面。

这个人,二十多年前,搞名堂窃夺了他上师范的机会。现在,又把儿子李熠辉当公家人的机会给剥夺了,他心里对他说不出有多厌恶与愤恨。但自己一介平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尽一切可能不见。不见,就不会心里念叨,当他不存在。

但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他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从内心里,他不想自己的房子被征收。自己亲手建的房子,一砖一瓦看着熟悉而充满感情。一只猫儿、狗儿喂久了还舍不得呢,何况是这么大一栋房子,住了二十多年。这房子山后有好大一块地,春天他把杂草刨掉,施点鸡鸭粪做底肥,撒上青豆、南瓜、冬瓜种子,到秋天就能收获一堆南瓜、冬瓜和青豆了。

他尤其对青豆有感情,当年在区里上初中时,他妈杨利梅就在田坎上、山坡上种了好多青豆,秋天收了后和腊肉炒在一起,那个香,下饭,让全班的同学都羡慕不已。他周日返校,杨利梅炒两大瓶让他带到学校去。周一中午吃饭时全班同学都凑来一起吃,赞不绝口,让他觉得比考试得了第一名都有成就感。

后来去深圳打工,每年过完年走的时候都要让杨利梅多炒一些装在瓶子里,带去后舍不得拿出来给大家吃,自己偷偷藏在房间里,装饭时回房间夹一点埋在饭里。有一次一个工友发现把剩下的半瓶拿出来大家一餐就吃了个精光,让他感觉比被偷了一笔钱还心痛。

还有那漫山的野果。自己童年所有甜蜜的回忆,都在这片山上。

那会儿家家都穷,能吃饱饭的已经是殷实人家,除了逢年过节有点如耳花片、雪枣之类的糕点吃,平时一年到头的零食全在这片山上。什么刺萢、乌萢萢、毛栗子、糖罐子、鸡脚爪子,都记不清在山里吃过多少种野果。

周末,三五成群的小孩结伴到山里去,谁要是发现了一窝大的野果,立刻发出兴奋的欢叫,众人凑一起饱食一顿,收成多时还带回去,周一到学校在同学面前炫耀。现在的小孩,家里条件好,什么水果糕点全是在赶场的时候买,或者到商店去买,但那些东西哪有小时候山里的东西好吃哦。

山里现在少有人去了,偶尔李建成上山看看,那些当年小孩子们的美味野果如今已经无人无津。李建成上山还得拿根竹棍,怕遇到蛇。以前很少看到的野兔子,如今在山里到处乱窜。

他走累了就在山包上坐下来,抽一根烟,看着垄里渐渐荒芜的土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垄里抓鱼、打猪草、收牛粪。

而现在呢,垄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劳动。男人们进城打工,女人们除了上午在家搞卫生做饭,下午就是凑一起打麻将。年老点的还种点菜,年轻的干脆菜都懒得种,要么到镇上、场上买现成的,要么到邻居家的菜地里摘一点。也难怪他们那么渴望被征收,田地荒在那反正也没用,征收能征多少钱是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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