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第一章 小姐姐，一定要挺住

孟千山最近总是感觉疲劳，走路莫名其妙地摔跟头。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患上了渐冻症，专业名称为“运动神经元病”，这是医学界的不治之症。

在对生的无限留恋和对死的巨大恐惧中，他用颤抖的双手，抖抖索索地把病历放进透明的塑料文件夹中，“2020.7.20”，是病历最上端的日期，这一行数字残酷地提醒他，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渐冻症患者，能自由呼吸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不怕死，可如果被渐冻症夺去性命，又不甘心。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孟千山后悔曾经虚度年华，高考时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中医大小，没有爱过任何一位姑娘，没有对父母尽孝道。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闭目，于似睡非睡之间，只觉得头皮阵阵发凉，仿佛有个人儿跳了出来，奔跑着去了外面喧闹的世界，而长椅上只剩下他的躯壳。

盛夏的滨江市，空气干燥得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能燃烧似的。孟千山出了医院大门，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白晃晃的，就像女人的奶子。”狠狠地咽下一口吐沫后，又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番，因为成年后，他就没有见过奶子。

半小时后，他在十字路口边等红绿灯，边举起文件夹扇风，对面，一辆大卡无视信号灯，大刺刺地呼啸而来，而绿灯方向，一辆红色的跑车已启动，他下意识地往路基上一跃，还未站稳就听到砰的一声，随即空中大片的红色落下，那是跑车车门、车前盖子，还有喷溅的血，与此同时，血红中夹着一片鹅黄朝他飞来，来不及再次躲避，电石火光之间，他被重重击倒在地。

孟千山在心里骂了一声，爬起来，发现击倒他的那片鹅黄是一条裙子，裙子里包裹着一位女孩，他揉了揉眼，看向十字路口，见大卡已停下，司机跳下车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他明白，闯红灯的大卡撞上了正常行驶的跑车，跑车司机也就是那个穿鹅黄色裙子的女孩被撞飞，落下的过程中又击中了他。

在外人眼里，可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谁愿意被车祸之人撞击呢？孟千山却不以为意，反正自己身患渐冻症，也是离死期不远。不对，自己明明在医院里，怎么现在是在大街上？而且能走会跳，难道是时光逆转，回到了身体健康的时候？来不及琢磨，救人要紧！

蹲下身子，孟千山发现女孩双目紧闭，身上的裙子已破碎成为一缕一缕的，血沫子正从嘴角涌出，在太阳照射下格外猩红。

就在他伸手准备去女孩子的鼻孔下，试探还有没有呼吸时，一只脚突然伸过来，狠狠地踩住了他的手掌，抬头，见这只罪恶之脚的主人是一位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戴着墨镜的汉子，同时，孟千山眼角的余光发现路基边多了一辆路虎，还有三条大汉从上面跳下直奔他而来。

乖乖，鹅黄女原来有保镖，想必路虎刚才跟在跑车后面不远进行保护，没有主要大卡闯红灯。

负痛的孟千山刚准备解释，自己不是乘人之危非礼，而是要救人时，踩着他手掌的那只使劲一碾，痛得他浑身一哆嗦，与此同时，赶过来的三位黑衣大汉已围住地上生死未卜的鹅黄女，其中一位伸手去扶时，孟千山大喊一声，“别动！”同时猛地一挣，抽出自己的手掌，扑向地上的鹅黄女，整个人趴在她身上，护住了她。

当然，他是四肢着地跨在她身上，并没有压住任何地方。

“混蛋！滚开！”踩过他手掌的大汉怒喝一声，飞起一脚，孟千山的身子被他踢得一歪，却没有完全趴下，依旧死死地保护着女孩。

“你们现在扶起她，会造成二次伤害！打120，等医生来！”孟千山语气清冷，同时用手护住女孩的头部。

为首的大汉一怔，停止对他的攻击，连忙打电话，另外三人则依旧对孟千山虎视眈眈，不去追究大卡司机，反而担心他会对地上的鹅黄女下手似的。

“小姐姐，一定要挺住！小姐姐，你睁开眼睛千万别睡着……”孟千山附在鹅黄女的耳边，长一声短一声的唤着，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姿势相当的暧昧。

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孟千山知道120来了，刚想起身，发觉女孩的嘴唇在动，他又俯下身子，把耳朵贴近女孩子，“痛……”刚听清这个字时，他背上一紧，整个人已被人拎起，重重地摔到一边，随即，有医生开始检查女孩的身体，接着是护士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放到担架上，放进救护车中。

孟千山挣扎着爬起来，在救护车启动的瞬间，他见女孩子身体多处裸露，没有犹豫，一把扯开衬衣，右臂一扬，衬衣已飘进车厢，刚好落在女孩身上，把裸露的部位盖得严严实实。

“滚！”为首的大汉一脚踢向他的背心，猝不及防，孟千山重重地摔在鹅黄女刚躺过的地方，那里是一大滩血，大汉和他的同伴随即上了路虎，追着救护车而去。

“王八蛋，真是倒了血霉！”光着膀子的孟千山爬起来，身上、脸上、裤子上都蹭了血迹，不等喘口起，随即被赶到的警方拦下，接受咨询。

“你们，该去问他，他是肇事者。”孟千山一指已站在路边，依然在打电话的大卡司机。

“我们要问谁，不是由你决定，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警察向他出示了证件。

“喝口凉水也会塞牙的人，大概就是我这样的，明明是救人，刚才白白挨打，现在还要接受咨询，问吧，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孟千山一摊手，随警方去了派出所。

事实上，警方比他想象中温和，按部就班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吼，把笔录递给他，请他读一次，确认和他回答的一致后，再签字画押走人。

孟千山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写上日期，2020.7.20.

“你是不是刚才在车祸现场吓糊涂了？今天是2016.6.24.”警官提醒。

“不，是2020.7.20，我记地很清楚。”孟千山坚持。

“你看看墙上的钟。”做记录的那位警员抬了抬手。

孟千山抬头盯着钟，怔在那里，警员说的没错。他再次想起了医院、车祸现场，确认时光倒流，他回到了四年前，那时候，他刚结束高考，填志愿时他坚持报考中医大学，父母却强烈反对，要求他报考金融类，将来容易找工作、挣大钱。无奈，他只好依他们。

出了派出所大门，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哥的人生终于可以自己作主，中医大学，我来了！渐冻症，见鬼去吧！

可下一秒，他就把还未说完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马路边，那辆黑色的路虎格外扎眼，四个彪形大汉见了他，小跑着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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