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尼古拉（01）
第一章 尼古拉与闪电侠
这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唯一刺目的装饰唯有脚下那条猩红的波斯毛毯。
奢华的驼毛地毯厚软无比，使得他前进的每一步都如猫儿般悄无声息。很快他便停了下来，凑近身子去看大门旁那块金色的铭牌，努力辨识出了那几个熟悉的数字。
3327。
对……就是这……
这就是我的终点……
象牙白的门把手泛着些许如少女玉臂般的柔润光泽，他开始大口的呼吸，竭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克制着自己不去触碰那通往地狱的钥匙。
不……时间还不到……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幸好，这时候一些低沉的交谈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他知道谈话的人并不在这间标号3327的总统套房里。隔壁，3328号房，阴谋的秘巢，话语声穿透隔音材质的墙壁在耳边盘旋，犹如魔鬼的呢喃。
……147号档案已经解密，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塔”才是所有技术的关键！该死的！他在耍我们，我要把情况上报给局长……
……没有必要，老头子现在已经在飞往费城的专机上了，他要亲自视察艾尔德里奇号驱逐舰上的实验，这条指令是总统亲自签发的……
兔死狗烹。他忽然感到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悲哀，像是泪流不止的酸涩，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就要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溜走了，可他根本无力阻止。
你救不了她的……从一开始……你什么也做不了……
不！不！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他知道！他必须告诉我！
他在心中疯狂的呼喊，希望有什么人可以听见。然而最终他还是跪倒在了那猩红的地毯上，如孩子般无助的哭泣。
你救不了她的。
是梦。
史凯奇从梦中醒来，第一个想到的电影桥段便是无数和他一样做了噩梦的男主角赤裸着上身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顺着坚毅的面庞划向健硕的胸肌……然而事实上他此刻衣着整齐，额头的那大块的红印和嘴边那尚未流完的哈喇子无一不说明他枕着桌子偷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见鬼，我已经毕业很久了吧？
史凯奇很郁闷，他对那所地处偏远小镇的三流大学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可是这间摆满了古怪仪器，类似物理实验室的屋子还是让他本就迟钝的脑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学校还有这么专业的实验室？不对，我选的那破专业跟物理有半毛钱关系啊！
“你又睡着了。”
这是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音。史凯奇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了。他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去看眼前那个微笑着的中年男子：一头精炼的短发和一张略显削瘦的脸上两撇浓浓的小胡子看起来颇有一番实干家的风采，而深邃内敛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智慧光芒却又让他显得高深莫测。史凯奇不止一次的琢磨过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像个英伦绅士的男人为什么说起汉语来比自己还要流畅纯正……
“不给力啊，老师。”死宅男擦着嘴边的口水，满脸欠揍的笑容。
中年男子却没有理会这无聊的网络烂话，依旧面带微笑，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去揉史凯奇乱得跟鸟巢似的头发。
“要用心。”
他这么说，温和的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可史凯奇却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的手，把头重新埋回了胳膊里。
不要对我这么好啊，死老头……因为……
这一次史凯奇没有再睡，他从两只胳膊的夹缝中看着午后和煦的阳光静静洒在墨绿色的黑板上，那里有个穿着古旧格纹西装的男人在用粉笔一笔一划的涂画着那些他永远也看不懂的方程符号，一只毛色亮丽的波斯猫蜷缩在男人脚边，纯白的被毛在阳光上晕染着一层不真实的金色光晕。
这还是一场梦啊。
“唉，我想吃肉啊，尼古拉。”
女孩蜷缩在那张略显宽大的电脑椅上，东摇西摆的，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小猫。正在洗碗的史凯奇闻言差点将手中的筷子折断——当然如果他有这个力气的话——这该死的女人，自己说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听进一句去啊？
“要吃肉，就给钱！”贤惠的宅男将光亮的碗筷往砧板上狠狠一顿，尽量让自己的后半句话显得凶狠一点，“还有，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尼古拉！”
其实说起来史凯奇这个外号叫得并不冤枉，任何会看电影的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产生的第一联想应该都是那个著名的好莱坞明星——尼古拉斯·凯奇，只可惜除了半边名字以外他与那个演技精湛的魅力男星再无半点共同之处。
“好啦，不就是连续做了两个噩梦嘛，至于那么烦躁么？”女孩不满的微微嘟着嘴，漂亮的眸子里透着漫不经心的神采。
“是站着啊大姐！站着！就好比现在这样，洗着碗，然后场景就突然切换到那个古怪的教室里去了！”史凯奇挥舞着那把洗好的菜刀，瞪着女孩大吼，“你能站着做这么有逻辑的白日梦么！？拜托你胸大无脑也该有个限度啊！”
“嘭！”“呯！”“哚！”
连续三声脆响，从女孩由电脑椅上窜起，飞出一脚极其精准的命中史凯奇面门，到后者像散架的积木一般瘫倒于地，手中的菜刀划着美妙的弧线贴着他的面颊切进地板里，整个过程快的就似电影里一帧镜头闪过。
“急如风，似闪电，闪电侠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早已被鼻子前那把锃亮的菜刀吓去了半条小命，可挂着两行鼻血的史凯奇一开口还是烂话连连。其实说起来女孩这外号叫得也绝不冤枉。任何听到“夏电三”这个古怪名字的人只要反过来一念，“闪电侠”三个字多半会脱口而出。为了这个，女孩没少埋怨过自己那一辈子呆在农村，没有念过书的父亲——就因为自己出生的那个晚上连续三道闪电划过，信天畏天的淳朴汉子便给女儿起了这么个名字。
“来劲了是吧？一脚踹不死你是吧？叫我夏女王啊死宅男！”夏电三平生最忌讳别人拿她的名字开涮，发起狠来力气颇大的她直接用脚掌给史凯奇的后背来了一通全面“按摩”，死宅男这才发出杀猪般的告饶声。
“哎哟，女侠，啊不，女王，女王饶命，我说的不是你啊！电视，看电视！”
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寒酸客厅里唯一的摆设便是饭桌旁那台21寸老式彩电，新闻频道里“‘闪电侠’再展神威，除了主犯‘疯狂先生’逃脱以外，全部劫匪都被生擒，人质安然无恙”的播报还在继续，那是属于这座城市的传奇。
“……在劫案结束后，本台照例收到了来自现场目击者的众多珍贵视频，其中这段用手机拍摄的近距离影像终于为我们揭开了闪电侠神秘面纱的一角……”伴随着女主持人绵软无力的声音，一段抖得不成样子的视频影像插播了进来——银行柜台前，最后一名站立着的蒙面劫匪手持来福枪，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记带着银色电弧的飞踹踢中面门，整个过程到跟史凯奇刚刚挨的那一脚极其相似，而且画面中那一闪而过，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超级英雄同样拥有一对修长至极的美腿……
闪电侠居然是女的？
趴在地上的废材男想到这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眼去看女孩那对修长无比的美腿——牛仔热裤加纯白T恤……嗯……很符合她的风格，不过……
果然好身材跟好脾气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你，在，看，什，么？”
这是晚上八点十分，当史凯奇的惨叫声响彻整栋廉价公寓的时候，住在楼顶的房东刘阿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关掉了眼前的电视。而在公寓对面，那栋豪华的电信大楼天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则在用视网膜前移植的最新电子眼耐心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没想到居然让我们找到了权限如此高的‘钥匙’，这还真是意外收获，”高大身影的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飞扬，他的中文听起来极其蹩脚，“废材宅男和长腿御姐，那帮家伙还真是恶趣味啊。”
“Ultimate，顶级密钥，权限500。”矮个人影的中文同样不敢恭维，只不过这个儿化音颇重的女声听起来却更加呆板，单调而且不带任何情感。
“你说他知道了多少？伊甸园的秘密……”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高大身影却依旧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在黑夜中泛着金属冷光的眼眸丢开了公寓里的目标，看向更远的地方，夜幕下这座黑暗都市最为光耀的中心。
那是圣殿所在，那是整座城市的心脏，那是所有愚民的图腾。
那是一座塔。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旧约，创世纪，第十一章第四节。呆板的女声此刻更像是一种空灵的咏唱，高大的身影回过头去，笑着咧开嘴，露出如孤狼般森然的白牙。
“你也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