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河东，河西（19）
（19）战争
雪花真落下来了，厚厚地覆盖着秋水镇的房屋、街道、河流、田野。镇上家家都燃起了劈柴、树蔸，火快乐地燃烧着，吐着长长的火舌，年就要来了，热闹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然而胥有德家的火坑却冷冷清清，屋里一片漆黑，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胥有德两口子正在邻居裴老三家玩斗地主，一群人围坐在炭火桌上紧张运作。
这一局到了紧要关头，胥有德把六张牌紧紧叠在一起，他要迷惑那两个敌人。
上手裴老三猜不透，伸手要去数桌上的牌，胥有德一把按住，“嘿，犯规了！”
“2，要还是不要？”胥有德挑战。
裴老三举起四张牌，虚张声势，“老子炸……”边说边用眼睛看上手张劲松，张劲松并不对他看，只是不停地抖腿。
裴老三缓缓放下手中的牌，犹豫了，“还是算了！”
“炸就炸，啰嗦什么！”张劲松敲敲桌子，有点不耐烦了。
“严禁串供！”胥有德再一次发出警告。
“老子炸……”裴老三再次瞄了瞄胥有德手上的牌，发现还多着呢，“唉，算了算了，你出你出！”
胥有德一瞟裴老三，“真不炸？那我出了！345678！”他两手一摊，没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两个人顿时傻了。
“你傻呀，有炸不炸。”
“我每次准备炸你都踢我，我敢呀！”
“笨呀，你不知道我的习惯呀！”
“好了好了，拿钱来！”胥有德一伸手，得意洋洋。
这一晚胥有德小赢，他就忍不住想入非非了，要不是谭玉兰这个婆娘，他早就赢回足够的钱了。
胥有德干农活向来一把好手，他种出来的烟往往都是特级；他种出来的包菜一棵棵包得严严实实，像一个个可以落座的翡翠圆凳。只是，只是他的收入于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原因很简单，他在家并不掌管经济大权，只是因为夏天卖烟时的那件事。
夏末，胥有德的烟已经烤好，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生产出来的成品烟哪有他的烟叶香呢，他很骄傲。烟叶一捆一捆的捆好，用拖拉机运到收购站，排队的人真的多，村里的姑娘老头小伙老妇都排在那里卖烟。但胥有德是不用排队的，第一，他是大户，他的烟收购站有名；第二，有人为他张罗，镇上的何末儿早就等着了。前几天侯立三就悄悄跑过来，邀请胥有德到他家玩两把去，卖烟什么的，不需要他管。现在，胥有德的派头，可真不输周润发，就差条白围巾、一根雪茄而已。几个人前呼后拥就把他拥到了侯立声家。
侯立声家的杂货铺离收购站就百来米开外，特别热闹。它的热闹倒不是有多少人来买东西南北，而是有人在这里玩东西南北。烟叶收购的季节，地里的黄金到了农夫手里，侯立声就有办法让农夫把手里的黄金心甘情愿地交给自己。
胥有德卖烟的钱其实还没有到手，不过他已经在玩掷骰子、比大小的游戏了。胥有德知道今天的烟完全可以卖个好价钱，所以底气足，胆子大。他心里想的是，不赚多，就赚一倍，再借点，弟弟胥有力会支持点，那他们的老房子就可以翻新了。
胥有德信心十足，一堆人挤在桌前，“大大大”，“小小小”，胥有德小赢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新房子的模样了，“大大大大大”，胥有德要疯狂了。
“胥有德，你这个死鬼，你还要不要我们这个家的。我们辛辛苦苦卖烟的钱呢？”这时胥有德的老婆冲过来了。
胥有德瞪了一眼谭玉莲，“神经病，什么死呀活呀的，要死你去死！”
“我只问你，钱呢？”
“付末儿帮忙卖去了！”
“死鬼，自己的烟都不自己卖！”
谭玉莲一扭身，跑了出去。她飞一般地跑到收购站，“付末儿，付末儿，我们家卖烟的钱呢？”“现在还没现金，只有条呢！这！”付末儿递过纸条，谭玉莲接过条，“欠烤烟收购款2098元整。秋水镇烟草站，1991年8月7日。”上面赫然盖着“秋水镇烟草收购站的公章”。
谭玉莲一把拿过白条，转身去找胥有德。“胥有德，你这个混蛋！”她人还未到，声音便先冲了进去，屋子里的人都停了下来。只见她像裹着一团风一般冲进来，卷起袖子，“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
“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胥有德！”“疯婆娘！”胥有力一推椅子，起身，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好男不和女斗。
谭玉莲并没有千里眼，是他们隔壁的小慧跑过来喊的，“玉兰姐，你还不去把你们家的胥有德拉回来，你今年一年的辛苦钱就没有了！”谭玉莲才拼了命的把胥有德拉回家，如果晚去一会，那张白条说不准还真不是他们家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秋水镇的女人们就多了一项任务。盯紧自家男人，不许到侯立声家赌博。大家都说侯立声家是个老虎口，去过的人无一生还。
从此，谭玉莲多了两个任务，管住钱与胥有德。胥有德身上的钱不会超过五十元，当然五十元也不是一笔小钱哦！
胥有德也并不是什么混账东西，父亲去世后，他带着弟弟在家呆不住，于是和镇上的青年接触多了，似乎就有点向往起黑社会老大的派头了。
转眼，春节就要到来了。谭玉莲像只老鼠不声不响地采购年货。瓜子花生饼干糖果这些是必备的，他们自己喂养的猪已经杀了，猪肉挂在火坑的上方，显出油画一般的暗黄。
“老二他们不知道哪天会回来，等他们回来了和他们商量一下造屋的事！”
“回来了再说又不迟，有什么好急的！”
“也没人给吴梅捎个信，今年流行的那种火红的长毛衣多漂亮呀，给我也带一件！”
“你会给人家钱？哪次回来不是给你们娘仨带衣服，你看大丫二丫的裙子，镇上有几个小丫头穿过？你几时给过人家钱，你还要脸不？”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她哪次回来不是住我们家，吃我们家，她买几件衣服怎么了，再说她不是老板吗？”
“你还真要脸了！这房子本来就有老二的一半！”
“老二老二，你养他那么大，房子他还有份吗？等过年他们回来了我就跟他们说！”
“你敢说我就敢撕你的嘴！”
“爸、妈，别吵了，二叔他们回来了！”胥有德两口子同时停了下来，天空似乎都开阔了许多，远远地，他们看到胥有力两口子提着大包小包正朝他们走来。
无戒365行动日更营 第八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