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一个迟到了45年的道歉

昨天有一个朋友找到我，她跟我说，看了我在简书上写那些文字，特别想找我谈谈，把她小时候做的一件事情，跟我讲一讲，希望我能把它写出来，因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憋得太久太久了，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面都特别的不痛快，又没有人可以诉说，怕没有人可以理解。

我们坐下，促膝相谈，在她讲述的过程当中，看得出来这件事，给她的压力，给她的负担，她很激动，整个过程，我不断的拉着她的手，轻拍她的手给予她理解，鼓励着她，把这段往事释放出来。

今天我就把这件事情，你她的角度，记录下来。

我叫潘玲，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是一个大大冽冽的人，做事有些莽撞，不太细心，常常因为粗心被老师，被父母责骂，但一直没有在意。却一件事改变了我，因为这件事情让自己背负了很多不好的记忆，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谈起，但却是童年生活中最严重的一件事，也是让自己教训最深刻的一件，甚至因为这些事情，让自己性格上都有一个较大的转变。

我的老家是在一个亚热带地方，天气很炎热，我记得这件事情是发生在1978年11月12日，那时老家这里已经开始有点凉了，我们都已经穿上了长袖的衣服。

那会儿我正在上小学三年级，我处得特别好的有四个同学，分别是孙芳、马莉，李丽红、罗红梅，那时我们几个天天在一起，假期时候，经常在一起做作业，一起去下河摸鱼，去游泳，上山摘果子，玩抓石子，跳房子，反正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的事情，我们都一起做了。

1978年11月12日，那天是星期天，我们几个同学，约好上午到同学孙芳家里面去做作业，下午去附近的山上玩，去摘盐酸果吃。

那天一早，我们就到孙芳家里面去了，她家住在镇上的邮政所，院子很大，有好几棵果树。上午我们一起做完了作业，又玩了会游戏，中午是在她家吃的午饭，饭后，我们几个小孩子都准备要出去上山的时候，孙芳的妈妈说天太热啦，让我们在家里面睡一个午觉以后再出去玩。那时我们几个家里面的，都有睡午睡的习惯，所以听她妈妈的话，我们几个，就跑到了她家的大床上去午睡。

在进入房间前，我看见她家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块表，就把那块表拿起来戴在手碗上，那会能戴表的人太少太少。孙芳的父亲是邮政所的一个领导，平时都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平我们都不太敢和他爸爸说话。他父亲个子不太高，但很壮实。

我家里父亲也有一块表，是爷爷作为礼物送给他的，我记得这是一块罗马表，父亲特别珍惜，都不允许我们小孩子去碰触，表在当时的年代，是家中的“大”物件了。

每次，我看见戴表的人，手腕上压出的那一圈痕迹，自己是特别的好奇，也特别的羡慕。所以当我看见孙芳父亲的表放在桌子上时，不由自主的就去把那个块手表戴到了手腕上。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戴上试试是什么感觉，就想要让那表带在手上腕，留下一个痕迹，让小伙伴们看看，羡慕羡慕，可那表带太大，自己的手碗又太细，就使劲的往手臂上撸上去，终于在大臂的未端，戴稳了那块表。

这个举动，我当时没有和任何一个小伙伴说，只想午睡后，她们看到我手臂上表带的压痕，惊喜一下羡慕一下。

我们四个女孩便在孙芳家的大床上午睡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被孙芳的父亲惊醒，我记得，他当时一副很着急，很气恼的样子，大声问我们谁偷了他的表，可能是当时他的样子和语气相当不好，吓到了刚刚惊醒过来的我们。

当时我们有些惊恐，几个小伙伴都急忙摇头说没有见到。我吓坏了，特别说是听到他父亲说“偷”字，更是害怕了，便也没有敢说出实情。

那天的印象太深刻了，当时他父亲大发脾气，让我们站成一排，对我们几个小孩子进行了搜身，把书包里面的书全部到出来，翻了一个底朝天，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又反复过来审问我们几个。

当时我吓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知道一旦我说了实情，就一定会被当成小偷，想到父亲的严格家教，想到以后在学校里背上小偷的罪名，老师同学们会怎么看我，想想这一切感觉太可怕了，更不敢说出事情的原委，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只能抵住不说，你想当时那个年代，一块表的意义是什么？他父亲气急败坏了，反复搜我们的裤兜衣兜，所幸的只是搜了这些地方，而没有让我们脱掉衣服搜。

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很害怕如果孙芳的父亲，摸到我的手臂怎么办？我希望这个时间快过去，她父亲放我们快回家，离开那个可怕的院子。

记得孙芳的父亲，当时说了很多恐吓我们的话，要到派出所去报案，让警察来查之类的，作为小孩子我们更害怕了，我也就更不敢说出实情了。

到了下午快吃晚饭前，他父亲看审了我们一下午，也没有审出什么，只好让我们四个回家去。记得我们四个当时手拉着手，跑出邮政所大院，是满脸惊恐，吓坏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互相打了一个招呼，就飞快的朝自己家跑去。

我跑回家后，并没有回到家中，而是跑到我家的菜园看看菜园，没有人，赶快把手臂上的手表搞下来，是的，当时手臂上确实有一圈表带的压痕，但这时候，这个压痕，带给我的不是惊喜炫耀，而是惊恐耻辱。

我需要把这块表赶快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当时就只有这个念头，在菜园里东放西放，东藏西藏都觉得不把稳，会被找到，最后我在菜园的一堵山壁旁，最不起眼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洞，把表放进去，又填好了小洞，才惶惶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我的心也不安定，不断的在观察父母的表情，希望他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那顿饭，我都不知道是吃了些什么，吃出什么味道，一心在想怎么办？

当天晚上，我的父亲母亲也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还和来告诉他们情况的孙芳的父亲，言语上的有点不太善。因为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家的家教比较严，特别是对于偷这个概念。父亲更是从小就灌输在我的脑中，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和几个小伙伴，去偷了邻居家的几个桃子，父亲知道后，一顿透打后，还被罚跪了几个小时。因为这是一个涉及到品质的问题，也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那天晚上，在我家里，父母也是大动干戈，反复审了我好几次，我都坚决的否认了这件事。我知道事情闹大了，坚决不能承认了，否则是要去坐牢的，如果去做牢，那我一生就完蛋了，所以我只能低死不承认了。

那块表放在那里就是个炸弹，我每天都要看去看上两三次，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块表，反正就认定了一件事，坚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做的事。

就在这种紧张害怕，忐忑不安的心情下，过了两星期，我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在一天晚自习后（我们那会从上学二年级就有晚自习，因为父母大多都是农村的农民，没有文化，无法辅导孩子的作业），我悄悄的跑到孙芳她们家院子后面，那里有一口井，当时大多数的单位都挖有井，供单位的人日常用水，大家都喜欢在井边做一切和水有关的事。

我把那块表丢入井中，然后一口气飞快地跑回了家中，心中吓的要死，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气都快喘不上来。

我为什么要把这块表投入井中，而不是放在孙芳家任何一个地方。我当时想了很多很多把表还回去的地方，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行，一旦表还回去，他父亲就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几个小孩子中的一个拿的，这种后果太可怕。后来想到，他父亲说他中午回来的时候在井边洗脸，把表摘下来放在井边的事，使我最后下定决心，把表投入井中，想着如果以后找到了这块表（每年单位上都要对水井进行一次清理），他父亲也只会以为是当时掉到井里面去了。

从那次以后，我就再都没有去过孙芳家中，每次上学经过她们单位门口，都不敢往里面望，都是加快脚步飞快的离开。对于这件事，自己从来没有敢去打听过后来的消息。

从那次事件以后，我们也渐渐不和孙芳在一起玩了，我是因为有对不起的心理，却不知道其它几个小伙伴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事情。可能那天，在孙芳家中发生的一切，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件很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大家后来便不再和孙芳一块玩了，孙芳可能也觉得不方便，我们之间也便慢慢的越来越疏远了。

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但从小在我心里面就是一块阴影，每次想起来都很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动那个炫耀的念头，让事情发生了如此不可转变。

这件事情一直压在自己的心里，但也正因为这件事，自己从此学会了做事考虑后果的思维，要知道，在自己的行为准则中，偷的概念，偷的行为有多可怕，这件事情对我影响太大了。

再后来，孙芳因为她父亲工作调动，也就搬离了我们小镇，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块表的事，一直是压在我心里面的一块石头，我一直都要想对她父亲说一声对不起，但是一直都没有做到，事到今日，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孙芳也不知落脚在何处，我也再没有对她们一家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所以今天我要请你把它写出来，希望有一天她们一家中的人，谁能看到这些文字，原谅当初年幼的我。

“对不起”请接受我迟了45年的道歉，原谅年幼的自己当初对你们造成的伤害。